李辰檐神色大惊,手扯着我猛地向左一带。冰刃在此时飞来,擦着我的左臂掠去。
一阵火辣的疼痛如闪电般掠过全身,我咬了咬牙,抬起左臂一看,伤口不算深,只拉了一道血口子。
李辰檐低头望着我的左臂。血慢慢地渗出来,洇红了衣衫。他眸光收紧,抽出折扇当空一扬露出十数道短刃。旋、顿、发、挽花如悬虹的动作行云流水,短刃着力而出,破空插入石壁。
洞穴里又传来咔嚓数声响动。我心中一骇,“那些机关?”
李辰檐面沉如水:“被我破了。如此机关,不要也罢。”
他低着头,扯断袖口一块布为我把伤口包上。
我见他表情肃杀清冷多是因担心所致,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没事儿,小伤小伤,你回去以后好酒好菜伺候我一顿就行。”
李辰檐抬头望着我,眸子如深井看不着底,我不由愣住:“你……怎么了?”
“你疯了吗?!”他大声喝斥,一贯沉朗的声音竟有些沙哑。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即便再军营用刑那次也不曾如此,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你别生气啊,我这人就讲义气,你对我好我自然就对你好,是不?再说了,我比你矮,那冰刃飞你身上扎胸口,飞我身上扎手臂,怎么算怎么划算。而且……唔……”
还未等我说完,嘴唇猛地被封住。一只手勾住我的后脖间向前拉去。唇瓣柔软却因着怒气与些许隐忍的神伤,而带了太多侵略意味。齿关不听使唤就被撬开,只有轻软滑舌如蛇般游走深入。
我顷刻便呆住了,双手无力下垂,不知反抗也不知回应,只听见暗夜的风呜咽着刮进山洞里,吹散驱邪香的气息,可也吹散了誓言与期冀。
李辰檐身上有温润气息,飞霜流霰般清新。
我脑中散过迷乱的画面,仿佛忆起那日他初到相府,我体中戾气紊乱,迷蒙中晕倒在他怀里,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暖如春阳:“你呀……”
娘亲曾与我说,在完全失去神智前,总有一刻还在说着话,我还在做着事,但是我醒来便忘了。我忽然有些沮丧,忽然想问他,那日他到底与我说了什么,以至于我在数日后,甘愿跟他出府,只身相随,踏遍天下美景,踏过命运的断痕,一直走到生的涯涘。
小小江山国,轻轻缟紵衣。波光清作面,山势碧成围。
小茴的小江山,在辰檐眼中,应是这样。
李辰檐的眉间又清冷逼人的怒气。
“值得吗?”他低声问道,轻若呓语。
山洞太暗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想说值得的,但他的语气轻绝的冷漠的不需要任何回答。我面对着他沉默站着,只能将那些不多的往事在心底细细数来,开始掂量起所谓笃定与所谓失望。
“好了,走了。”他忽然抬头笑道,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再这么耽搁下去,天就亮了。”
一路上也不觉尴尬。我想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虽然楛璃说这是我头脑太过简单所至。
然而现下发现,有这优点的不只我一人,李辰檐才是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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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渠法”引自《史记·河渠书》,汉武帝年间治水。
第四章风敲竹(七)
13
翌日,芸河水位下降,多日来的水患阴影终于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百姓皆说是得了上天的庇佑,龙王感念两国君王诚心祈福朝臣殚精竭虑,才开山拓水,引走洪荒。
我们坐在马车上,依然可见世代傍河而居的百姓,在芸河边点香叩首,以谢天恩。
我手臂受伤,加之一夜未睡精神不济,迷迷糊糊在泉昼镇换乘沙飞船,一路睡到了逐水城。
李家老爷得知我们今日归返,早就与二位夫人在后门等着。
暮色四合,秋意更深。李方卿仍旧光脚踩一双龙船木屐,蓬松墨绿长袍上面套了件暗黑对襟短甲,头戴黑色镶金通天冠,一只核桃大的宝珠缀于其上,头重脚轻极不平稳,以至于李辰檐下船第一件事就是扶住他爹,生怕一个不小心,李家老爷就栽水里去了。
“儿子,不错哇。”李父拍了拍李辰檐的手,赞道,转头又对李逸然也来了句:“小儿子,你也不错哇。”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对李方卿没头没尾的说话方式已然习惯,然而他的下一句仍差点没让我落水里去。
“媳妇儿,辛苦你了。”
二夫人挑起柳眉:“怎么治趟水回来,老爷就把咱家媳妇儿给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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