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东涵沉默不语。孤独的人总会迫不及待地向与他邂逅的人伸出手。杨舷是这样的。所以尹东涵才会将杨舷对自己的那种特殊的感情视为他内心泛滥的爱。杨舷不会警惕,所以尹东涵便自诩着要替他警惕。但他现在也逐渐意识到,他已经离不开杨舷了。决赛时,他的九尺法奇奥里就在一提首席的斜后方,他总会不经意地看到那个神情、年龄、气质都和杨舷十分相像的首席。他无比清楚,这就是他不方便透露的原因之一。接近他就注定无法抽身,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无法遏制地喜欢上了杨舷。而这种喜欢,在平静的湖面,不止在失控的雪山之前。梁广川循序渐进地语气平缓了一些,意味深长地冷哼一声:“你就跟他闹吧,你们这朋友没法当了。”“我不想和他只做朋友。”梁广川还是保持着一贯的语言风格,心里暗许着:你小子终于开窍了。“你要真是个男人就主动去和他表白,反正他是我室友,我倒不介意弯一次把他拐跑。”“你休想。”尹东涵开门,把梁广川推出去。翌日中午。在食堂炫饭加聚众演讲的梁广川怎么也不会想到尹东涵会郑重其事地把他单独叫走,郑重其事地请他帮个忙。他当然很乐意,这无疑是宣判他临时“无证上岗”的兔儿神发挥了点作用。“你这是带我去干什么?”“去了就知道了。”梁广川带杨舷来到三楼,还不时疏散着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这地杨舷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与陌生,自打和尹东涵冷战后,他上三楼就没往这边拐过。“快进去吧,”梁广川把杨舷推进琴房:“追求你一直不敢追求的。”杨舷被推进琴房后还是不明所以,门就已经被梁广川关上了。他当然知道,这间屋子里除了他自己,还有另一个人。他缓缓将视线上移到坐在琴前的尹东涵——他还是侧着脸,和记忆里的一样。就像这是个平常的晚上,他们之间没有经历过那么多意料之外。尹东涵抬手,弹了段轻松随意的爵士,旋律在琴键间流淌着。最后一个音落下,琴房的灯倏地灭了,琴房里只剩下窗外映进来的幽幽蓝蓝的光。屋外的梁广川将一张蓝色水波纹的透光纸遮上小窗,用手电筒从内向外打光,屋内灯时又平添了份缥缈的氛围。这个环节没在尹东涵的设计内,他也诧异地向窗外望了一眼。梁广川便早有预料地向窗户那投了个“v”的手型。这是他自己临时设计的吧……“杨舷,”尹东涵不给自己留有周旋的余地,组织好措辞就叫出了杨舷的名字:“我很开心,你能站在这给我说这些话的机会。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把准备比赛的压力发泄到你身上,随意地对你发火,践踏了你对我的关心,还赌气和你不说话,让你伤心那么久。对不起,我会控制的。相信我,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我早就原谅你了,我其实一直都没想和你生气。”杨舷目光左右不定,轻声说着。第一步迈完了,即将迎来更加艰难的第二步。尹东涵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轻轻地舒了出来:“你不生气了就好,我还要想和你道歉的。我不该一直吊着你,不敢戳破关系,却一直做着属于那层关系的事,让你一直自责、内耗、患得患失。你以前生活的环境,我不敢妄下评价;是什么造成了你这样的性格,我也不敢随意猜测。但我想说,你的过去我无法见证,但你的未来,我想参与。”杨舷缓缓抬眼,无意地做着吞咽的动作,喉结随着翻涌的思绪上下滚动。尹东涵对上杨舷的双眼,眸光中是不肯后退的坚定:“我不会再让你患得患失了,杨舷,可以让我获得在人群中名正言顺牵起你的手的权利吗?”“东涵……”“东涵……”杨舷扎进尹东涵怀中,紧紧地环着尹东涵的脖颈。那一刻他泪声俱下,切切实实地以恋人的身份拥抱着他爱了很久的男孩。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肖赛亚军,而是和他一样,在如春光般灿烂的年纪,情窦初开的少年。尹东涵稍怔,杨舷行动上突如其来的答应让他有了些许恍惚。但这是他开的场,再怎么也要淡定地按原计划进展下去。他想就势将手攀上杨舷的腰,那腰身很纤细,就贴在他身前。但爱是克制,是浪漫而矜持的赋格。尹东涵温柔地松开杨舷,笑着牵着他的手,坐上琴凳:“你也坐。”杨舷懵懂地望着尹东涵,手扶上并拢的双膝,不由自主地抿着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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