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雪遍野,千里肃杀。煌煌一片灿白直抵城池里外,天地合于一色。
马蹄声声,两骑骏马飞驰着前后而至,震起冰雪纷飞。
当先之人身披皮裘,衣着形制朴素,面色一片古井无波。他单手捏着缰绳,定定地将如刀的眼神,锁上天际的帕拉丁城池。其神形威猛,神光凛凛,显见地是个驰骋原野的战士。
随后那一匹黑马上,倒是坐着个不惧雪风的怪人,一袭薄薄的黑袍,双手缠着层层的黑带,互相缩进袖里,全不去握那悬空垂荡的缰绳,凭着快马带他飞驰。他头顶的厚皮风帽压着一头乱发,远远地隔着雪幕,神情难辨。
这对骑手不知是从何处来,一路奔驰,眼下却在帕拉丁王公领地边缘,城外那不见人踪的雪原里策马疾行。
漫漫飞雪之中,曾落过的箭雨仍是根根如金草,簌簌地扎进层层的厚雪,唯余得一根根屹立的尾羽,在飒飒的风里荡着。
等到那马儿近了,那蹄子踏开的印子下头,竟得渐渐显出些金铁的底色。
“不错,我确是无名之辈。”
不多时,一杯白雪盈满玉杯。
“非也。”黑衣人说,“忘忧未必只有喝酒一条法子,喝酒未必只有忘忧一条缘由。”
说罢,他手中一弹,一只白玉杯便隔空地稳稳飞来,滴酒不洒。秦夏展臂接之,看也不看,便是一口饮尽。
秦夏顿住手上的动作,冷哼一声,道:“你早就知道了巧高里斯的事,既要表现出不明不白之状,我便也与你说。”
“何故多此一举?”
黑衣人抚掌笑道,也不反驳,手向身后一抹,便又从风雪中摸出一只黑皮的酒囊,放在手中松松地拎着。
入了语言的圈套,可汗却也不恼,反倒是翻身下马,使得一身铁甲铿锵地有了声响。
提及此事,黑衣人似是忆及些往昔的情况,神情有些奇异,似喜非喜,似不愉又非黯然,片刻过后,方接道:“自然,一切还要他本人定夺。若他直言了拒绝之心,我就此离开巧高里斯,亦是自无不可。”
两人约是同时偏头看去。
黑衣人勒马,纵跃而下,轻飘飘落上雪地,脚步懒散缓慢,好似是没甚气力,但足下却未留半分痕迹,恍若轻风过雪。
他一身霜白的战衣,外罩一件大红风氅,足蹬一双黑缎靴,配一把白虎长刀。那极高的身量上,面部与袍子所溅的斑斓血色尤在,更显冰冷刺骨,正是方从那战场上下来,一刻也未耽搁。
他晃了晃酒囊,侧耳听那囊中的空空声音,继续道:“比如我今日喝酒,只因为血酒难寻,而其味醇美,实在是抗拒不得。”
“那你为何取杯?”
战士伸出右手,食指往下一指,语中尽是轻蔑:“帕拉丁卫士。”
当先之人下了马来,也不惧那神骏掉头而逃,阔步走至黑衣人面前,与黑衣人对望一眼,靴尖往雪下一踢,霎时间便钩出一具沉沉的重甲尸身,在雪地里骨碌碌滚了两轮,堪堪停下。
他接下杯子,捏着小杯,一指轻弹,这白玉的杯子,奏的音却如铮然铁琴,回声交戈,纵贯风雪。
可汗聚精会神,盯着那只杯子,似有额外的心事。
可汗长呼一声,如风啸掠袭,“你是雪落薄酒不堪饮,醉时万虑一扫空,焉知战事不休心不定,何堪霜雪苦相侵?”
可汗道:“我方才下了战场,暂且无心饮酒。你不如改日再来,帐里也好做些准备。”
“你既从天外而来,又何以知之甚详?”
黑衣人依旧是微微地露着笑容,纵不改颜色亦存着三分无情的笑意,结合他那单衣入雪境的本事,令人反倒微觉出一股寒意。只是搭上一旁的高壮战士,将那森然冷气生生削弱了一层。
他将马唤来,令骏马为他遮风蔽雪,向后贴着马腹,懒散地半站半倚,浑没個正形。
“秦夏,此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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