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赫鲁德周围变得可以被感知。宇宙间的粒子运动速度加快,光的波动顺着时间的河流变化,在赫鲁德所带来的影响划分出不同层次的地方,轻微或明显地发生色彩的转变,将赫鲁德的界域内的多颗行星在宇宙间强调凸显。
佩图拉博坐在战略指挥室的主座,自舷窗向外侧的星域望去,凝视萨特拉达区域在昏暗迟暮的恒星光辉的苍白轮廓。
这是一片完整而状态良好的宇宙片区,没有任何恒星将要自灭,也不存在即将到来的猛烈撞击,但一种衰老与时间飞逝的预示似乎永远高悬在此,笼罩着闯入此处的所有迷失的游荡者,或大言不惭的征服者。
他转过头,向桌面中央的全息投影开口询问:“说你的看法,贤者。”
机械教贤者在投影中转动着他的多条触肢,有许多嗡嗡作响的东西贴在贤者改造得与人都不剩多少相似之处的身体表层,一些储存着未知溶液的器皿内传来沸腾的咕噜声。
像一只巨大的昆虫,佩图拉博想,在奥林匹亚的乡野间常见的昆虫,悬着丝从天花板下坠,对他们感兴趣的猎物虎视眈眈。
“静滞力场并不能抵消赫鲁德人带来的熵能量场,”贤者说,他的一部分肢体正为了这次开口叙述而嘶嘶地运转,“你的设想不够充分,这过度地简化了问题,将时间流当成一维增减的容器。”
这就是他不希望机械教出现在自己船上的缘故。很少有人用如此直白的语言反驳他,认为他的设想是简单而非复杂的,他所拥有的知识是有限且不足够的——这也不算错误,但关键是他们自己都给不出解决方法,只会崇拜那个一声不吭的伪神。
佩图拉博在心中对自己说,小小地抱怨着。
“若我这样做,你们认为会发生什么?”铁之主端坐在他的钢铁座椅之中,目光冷静,双眉小幅度下沉。他不常生气,拒绝将怒火宣泄到其他人的头上,但他的威势使得极少有人敢于真正触碰他的极限。
贤者在全息投影中与他身旁未在投影内的某个人,通过机械教的方法,短暂而快速地交换了信息,接着说:“时间会在此膨胀,大人,质量会堆积在效应场内部,几何级数地提升磁场强度,时间要么在此加速前进,要么迅速后退。”
“我计算过效应,亦阅读过黑暗科技时代的文献,除非静滞力场的激发装置能催生的力场强度,恰恰与赫鲁德人的熵场构成比例……”佩图拉博说,思考了一瞬间,抬起视线,“告诉我,你们为什么阻止我用时空武器去摧毁这片区域。我的军队已经在此地流血。”
贤者们在投影的另一端讨论着,随后,另一个戴着宽大兜帽的贤者出现在投影之中。
“每一颗星球都是帝国宝贵的资产,”他说,“肆意毁灭是对资源的浪费。”
“你最好写一份文档,来证明我继续在此正面攻伐,换来的报酬抵得上我在此消耗的战略资源。你我都知道,据此最近的人类活动地点,都位于数十光年之外。”佩图拉博说。“或者,说实话。”
“请原谅我,大人。我是一名时间的学徒,您一定明白,知识对于我们而言是多么的重要,而赫鲁德人的时空技术对我多么具有吸引力。”贤者的语气里逐渐增加了机械教特有的澎湃激情,“这是一座知识的宝库,而我在其中发现了真理留下的轨迹。”
佩图拉博沉思着。这场战斗令他久违地感到了束手束脚的不满,他虽然控制了伤亡,但这片战区已经让他明白,就算付出更大的投入,他也极难正面取下赫鲁德人的要塞。
从战场上中途退出固然是军队的污点,但倾倒兵力换来一无所得的结果,则更是一道愚蠢的瘢痕。
“你继续说。”佩图拉博说道。
“是,大人。我们知道,在一段年份之前,萨特拉达深渊内没有赫鲁德人的存在。但仿佛一夜之间,大量赫鲁德人迁徙至此,占据了这片区域,在大量行星上修建要塞,凶猛地与帝国对抗。他们的行动是不可预测,而且古怪的。”
“嗯。”佩图拉博微微点头。
“我们正常的行动轨迹,反应在空间的变化上,从同时间的某处空间,转移到另一个空间点。但赫鲁德人很可能不是,因为他们的空间轨迹无法琢磨。那么,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将时间视为我们本该无法触摸的另一個寻常维度,在时间轴上进行转移。”
佩图拉博没有说话,也许贤者只是在知识的深渊里迷失了方向,但也许他是对的。
“赫鲁德人可能从未来或者过去,抑或是时间的尽头,穿梭到达我们的时代,并坚守这一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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