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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又朵的表情很是委屈：“看到你因为爷爷的催促心乱如麻，我不忍心……而且，奶奶要来，你能应对的了吗？我也担心！”袁杨本以为爱玩爱闹的潘又朵就是来上海开心一刻，没有想到她为自己想了那么多，于是哑然，那一瞬间觉得朵儿真是好爱心、好高大……“朵儿就该来的，看爷爷和我们多开心！”马梅担心潘又朵挨训，一直躲在附近，这时候她赶紧冒了出来，先定了基调，接道：“本来我是要和爷爷一起去凤凰城看你们的，杨杨一个人先回来了！这还让朵儿担心了……不过，我们没在电话里说要去呀？是朵儿你猜到了？真聪明的孩子……”她在喋喋不休，语气里有着爱护和疑问，却在同时剜了袁杨一眼……不出所料，看来袁杨还没有告诉褚怡美奶奶要回上海，看着马梅奶奶灿烂的笑容，潘又朵又吐了她可爱的小舌头，过来圆场：“朵儿就来了！朵儿不陪大杨哥哥去压马路，陪您和妈妈去洗澡堂子，就是浴室……”觉得是为了潘又朵的消食想陪她出去散步的袁杨愣住了，还有一些话要对她说的也没有了机会，就这样被放了鸽子……“我安排了！说一位英国华裔画家在美院的交流画展，让你爷爷作为院里的元老去做个出席和祝贺！他答应了……”袁维汉悄悄地告诉儿子。转脸看到三个女人叽叽喳喳、兴高采烈地结伴去了美院附属医院的浴池……“小陈呀！去浴池泡一泡？带着你的儿媳……她不来？可惜了，你来……”“小姚呀！去浴池？好的哩……漂不漂亮不打紧，还是你家媳妇孝顺，到底是大家闺秀……今天我请宵夜！”“小于！师父没安排……带着你儿子的女朋友……他们不在家，你女儿也行！去浴室泡泡，我请大家宵夜……”……出发前，马梅打了好几通电话，几乎号召了所有相熟的姐妹和同事：到浴室会合，晚上宵夜她买单……“奶奶要做什么？相亲么？”潘又朵有些莫名。“朵儿你在这里了，谁还相亲！？”杨雅慧笑了，附耳告诉她：“奶奶这是要炫呢！炫她的孙媳……嗯，你呗！这身材、这样貌……万里挑不出一个！我们总是抱怨杨杨不带女朋友回家来！他都害怕回家，不敢在上海找工作了！原来是今天酝酿给我们这么一个大惊喜，这臭小子！奶奶、妈妈当然不会放过这样扬眉吐气的好机会，愉快地大拽一回了……”拎着洗浴用品的潘又朵呆了，想到那么出色的大杨哥哥居然没有过发展到见家长的女朋友，她是第一个（虽然好像是冒牌）！就有了心花怒放和忐忑害羞的表情，然后满脸的潮红让杨雅慧和马梅看着更加得意……到了浴室，马梅和杨雅慧让潘又朵先进了更衣室，她们在大堂里等着，眉花眼笑、趾高气扬、又是几通电话催促之后，终于到了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娘子军！潘又朵换了浴袍，被隆重推出……“好哇个大个子！这身材，是模特吗？”“这脸蛋，这眉眼，没化妆……就是不担心素颜的大美女！”“马姐，恭喜你了！大杨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们家孩子没的比……”“怪不得大杨回国后就是不来相亲，原来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女朋友……”“这还没定亲吧！？马姐这回不让我们喝定亲酒的话，我就让我侄子天天往你们家去转悠，不看中华先生的画看真美人朵儿……”……十几个女人真是一台好戏！大家七嘴八舌，夸的潘又朵面红过耳，只好唯唯诺诺着“奶奶、阿姨、姐姐”地叫着，她故意地叫了扮靓的几位中年妇女“姐姐”，更加引起了她们的欢声笑语……听着大家的赞扬和恭维，马梅陶醉得如在云巅，最后的那句话却让她警觉，微笑着：“小姚！别动你的花花肠子……我们袁家怎么能错过朵儿这样的媳妇？订婚喜酒就在中华八十大寿的第二天，初三，也是黄道吉日！”大家纷纷鼓掌，杨雅慧默许了，潘又朵于是目瞪口呆：这剧情发展也太快了，她并没有准备订婚（也许还有接下来的结婚）的戏份，这可怎么往下演呢？其实她一时冲动没想太多就来了……从前和大杨哥哥在一起，很多事情不需要她想，即使是乱了、错了，也有大杨哥哥来收拾残局……她已经习惯！“朵儿真是好孩子！人美心也美……这年代愿意陪您来浴室，还耐心地给您搓背、捶背，您老人家也是有福……”于雪琴恭维师父，接替了潘又朵的捶背，告诉她：“朵儿，这放的清水，你下去泡泡，很爽的……”潘又朵答应了，解了浴袍，下水了……浴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潘又朵揉了揉酸酸的肩膀，正要撩水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停止了说笑和动作在看她，于是愣了！在浴池里缓缓站了起来……潘又朵曼妙浮凸的身材和凝脂如玉的肌肤是震撼了大家，但是女人们关注的不是这个，她们震惊于潘又朵身上的刺青！其实，进浴室的时候，她们就注意到了潘又朵左手掌缘的玫瑰、左脚背上的蜘蛛和撸起袖子的右臂上的蝎子，没有太大惊小怪——女孩子爱美、个性，一朵小花，一种“执着”，一个“辟邪”，都是小东西又纹在四肢上……看到脱了浴袍下水的潘又朵腹部彩绘延伸的图腾藤蔓刺青，她们觉得异类，也为之诧异了……及至看到潘又朵进了浴池那两肩上有些规模的凤尾和公羊刺青，她们就是完全的震惊了……半晌，才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了起来：“这朵儿什么路数？像个黑社会！不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吧？”“花花怪怪的！全身一定被纹身师傅摸遍了……”“袁家是大户人家！怎么会喜欢这样古古怪怪的女子……”“北方乡下孩子就是粗鄙，就不知道什么是真善美……”……潘又朵听不懂她们叽叽呱呱的上海话，只好默默，也感觉和她们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升了起来！马梅和杨雅慧原本合不拢嘴的笑容没了，转作阴云密布之后先后回了更衣室！潘又朵连忙在女人们“喔，喔”的惊呼中走出了池子，草草地穿了衣服，默默地随着马梅和杨雅慧回去，宵夜自然是没了，一路之上她俩一言不发，也不让潘又朵拎东西，她也不敢作声……“杨杨！你知道朵儿身上的纹身吗？有很多！”杨雅慧质问袁杨。“知道！大小的有六处，肚子上的藤蔓、两肩的凤尾和公羊比较扎眼……”这是上浴室，袁杨早有预案，应对裕如：“朵儿说图个好玩，全是在日本时她的女导师田中雅美给刺的，我信她！怎么？有问题吗？”“哦！”马梅对于答案很失望，却有了两点欣喜：袁杨知道朵儿所有的纹身，那么他们很亲密；纹身师傅是女的，朵儿很自爱……于是接道：“杨杨，你知道爷爷很在乎纹身，朵儿又纹了一个纳粹标志……”“我知道！”袁杨笑了，不以为然：“朵儿纹的不是纳粹，是佛家的‘万’字，它们看着相似，却有着区别！纳粹的是45°左旋，白底黑色；朵儿、佛家的是方正右旋，金色，代表吉祥永恒……”袁杨知道爷爷在乎、尤其是和纳粹关联纹身的缘由：1966年，访问学者的袁中华在随团参观前民主德国（东德）艺术品的时候得罪了一个苏联军官，军官把他带到一间牢房，见了一个憔悴的女囚，他记得女囚叫做伊尔丝·科赫，通过德语翻译和他狂热交流彩绘和灯饰，不时地在胸前和地上划着“卐”字……然后，他又被蒙着眼睛送到了一间昏暗的地下密室，密室里有各种款式的灯罩、钱包、手套、书皮……光滑细腻的表面大多有着精美的图案，冷酷的苏联军官说“这些都是艺术品！你可以分别带走一件送给你的夫人和孩子……”怀疑的袁中华装作仔细挑选，却发现了皮具上的毛孔，也瞟到了军官和卫兵似有若无的笑……于是醒悟“这些都是人皮做成的，纳粹的东西……”然后晕倒了，密室里充满了苏联军官和卫兵的狞笑——这个可怜的东方人被吓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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