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求她不要走?可是她死了好多年了……可惜我没有被压在预制板下等死,也从来没养过狗,我……我即便知道所有的细枝末节,也永远无法成为南西。南知突然鼻头一酸,逐渐黯淡的天色,灯火通明的房屋,还有他的呼吸,如果自己不知道从前的故事,还以为他是单纯地喜欢自己,这应当是温情的场景。她不自觉加快了手中捣腾粥的动作,害怕再晚一秒脸上的笑容就要分崩离析。一会儿犬神真正醒来,只会看到一盆热腾腾的粥和一片写着“早日康复”的小纸条。纸条应当残留着她的气味,他就会知道是谁来过。而满满当当的粥,是不愿透露姓名的访客的心意。等从犬神宅子里走出去,暮色已经等候不及了。灰暗的天幕中偶尔缀着几颗星,晚霞柔和,也很凄清。南知望着无边的原野,忽然叹出口气来。飞鸟归巢,冥河上的船只也纷纷驶回港湾。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但她缓慢而真切地了解到,自己留在冥界的理由已经耗尽,或许是时候回到人间,然后开始新的相聚分离。【63】扎克继位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合计着这是个冥界的大事儿,到处都张灯结彩。犬神府更是花了重金,把宅子里里外外都翻新了一遍,现在看上去过分富丽了些,倒和南知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来。她换了新的旗袍,黑色绸缎更显冷艳,还改成了烟熏妆。人人皆知博朗格的头牌风气万种,却看不透她眼底一抹陈年感伤。不过两人总归是断了联系,当然但凡谁动了南知,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犬神知道,然后问候祖宗十八代。他们都是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偶尔提起之前的风月,就勾勾嘴角算是缅怀。除此之外,没别的多余反应。继位倒数第二天,扎克被一帮朋友生拉硬拽去博朗格喝酒,说提前庆祝。一堆男的浩浩荡荡进门时,冷不防就瞧见正与简落聊天的南知。她半趴在雅座的沙发上,长腿交叠而放,晃晃悠悠勾着高跟鞋,见扎克等人来了也无动于衷。“我会梦到前世的事情,预制板砸到课桌上,瓷砖成片成片地倾轧下来。有时候又是这一世的事情,刚到博朗格无依无靠的时候,众人的耻笑,其他人大胆又丑恶的目光,一切都特别真实。但无一例外的是,梦境的尽头他总会出现,连容貌都未曾变过。”南知正好说到这里。简落心下唏嘘,这两人何必互相折磨呢。一个生病装说梦话,就为了逼南知心甘情愿地放下;一个明明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口,却倔强地不肯吐露心声,就那么不甘心地看着,陪着对方演戏。果然还是那句老话,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处心积虑为对方好,谁知道会不会带去更大的伤害。不如……不如?简落回过神来,发现南知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你刚问什么?我没太听清。”她说。南知早有所料地勾唇,并不气恼道:“我说以前拜托你算姻缘的事情,我不好奇了。不过做生意还是要遵守约定,我后天还是帮你置办了情人节礼物,包该隐满意的那种。”“最好不要知道,姻缘簿上明明白白写着你们缘分已尽。”简落在心中嘟囔,面上却点了点头。之后一切如常,舞台的灯光已经换成充满少女心的粉色,算是为后天情人节做准备。时钟每个小时都尽职尽责地报数,怎么看都是个平淡的夜晚。晚些时候,简落见南知表演结束后并没有往休息室走,就半是担心半是好奇地跟了上去。后台通道曲折复杂,等她摸索到后门所在之处,便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门掩着,外面一男一女正在对话,气氛微有些落寞。夜风识趣地压低了音量,只是慈祥地抚摸着他们的头顶。南知的眸子带着水光,扑棱扑棱得像随时要流泪。而她始终咬着嘴唇,慢慢启唇的动作比用千斤顶撬开还要困难。终于,她使劲挤压声带,听到喉咙里的动静:“你很久没来了。”今日来了,不同我对视,也不同我说话,这种感觉应当是委屈。扎克并未听完,只伸出食指轻轻按在她的唇上。天干物燥,那两瓣水润的嘴唇有些起皮,他越是俯下身搂住南知,极尽温柔地吻下去。简落看来他的表情很是复杂,理智说着要保持距离,四肢却被感情支配着采取行动,可惜最后理智占了上风。这时候的行径就像个十足的混蛋,明明决定了要离开,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别人。南知就呆呆地看着他,预感不到任何下文。淡淡的,带着眼泪味道的吻落下来,像一场拖得太久的道别。一旦额心的温度消散干净,道别也就自然而然地画上句号,半点痕迹也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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