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西安府,一人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他的须发已经花白,脸上的表情极其严肃,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陕西巡抚孙传庭。当日卢象升的天雄军全军覆没,孙传庭跟卢象观等人拼死突围,幸亏有榆林镇总兵尤世威带领三千骑兵前来救援,这才将所有的幸存将士给救了回去。经过这么长时间,大明境内也发生了许多大事,其一是刘毅的兵马在辽东跟皇太极展开了惊心动魄的大战,最终逼迫皇太极交还了卢象升的遗体,刘毅在常州府举行盛大的公祭仪式,给了卢象升最大的哀荣。这一点也让远在陕西的孙传庭非常欣慰,虽然朝廷在这件事情上做的很失败,但是最起码刘毅让卢象升保留了最后的尊严,同时让他感到高兴的是皇太极在辽东吃瘪,损失惨重,在西北劫掠的物资和人口基本上都被刘毅给拦截下来了,这对天下百姓来说也是大功一件。可除了这些事情之外,也有让孙传庭感到形势严峻的事,其一就是闯军攻下了四川,李自成将大部分的注意力转移到四川之后,西北地区的压力渐渐小了下来,孙传庭在尤世威那里总不是个事情,在跟尤世威商议之后,尤世威答应借孙传庭五千兵马,一千骑兵,四千步兵让他带着回去西安收拾局面,因为孙传庭毕竟还是陕西巡抚,虽然他知道,因为朝廷内外的一些原因,他这个巡抚已经受到了巨大的诟病,但是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一天,陕西的局面就要由他来收拾。
其二就是杨嗣昌的事情,在卢象升的天雄军进入陕西之后,杨嗣昌和高起潜等人非但不是官兵强大的助力,反而成为了掣肘的主要力量,这让孙传庭心中忿忿不平,因为他们废物,导致了多少英勇将士战死沙场,可以这么说,如果流贼和建虏是直接凶手的话,那么杨嗣昌等人就是陕西兵败的帮凶。可是孙传庭这么想没用,高起潜在战争结束之后逃回了山西,最后回到了河北,再加上他跟杨嗣昌一番狼狈为奸,硬是将黑白颠倒,将失败的责任完全推到了卢象升和孙传庭的头上,说得好像是天雄军无能才导致的失败。更让人不齿的是,杨嗣昌非但没有受到处罚,反而在温体仁等人的运作下,杨嗣昌竟然成为了朝廷新任的兵部尚书,杨嗣昌这个兵部尚书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上书朝廷,要求孙传庭主持陕西防务,并且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孙传庭戴罪立功,这一道兵部的行文下来,差点让孙传庭气的吐血,明明是杨嗣昌指挥无方,高起潜和贺人龙等人临阵脱逃导致天雄军和陕西新军孤军深入,损失惨重,现在好了,竟然指鹿为马,将孙传庭变成了指挥无方的傻子,还将黑锅甩给了他,有种就直接让自己罢官下狱好了,偏偏弄个什么戴罪立功,这比直接砍了孙传庭的头还要难受。
这是孙传庭个人得失的事情还则罢了,可是孙传庭带着兵马穿越陕北回到西安一看,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谁能想到陕西如今已经是烂摊子中的烂摊子,整个陕西的防务不能说是千疮百孔,根本就是透明一般,首先是敌我态势,官兵能控制的就是一个西安府,这还不包括西安府的外围地区,实际上能控制的就是府城和周边少部分地区,剩下的地方几乎全部处于无官府状态,南边几个跟四川接壤的府被流贼盘踞,北边虽然没有大规模的流贼活动,那是因为李自成和卢象升在陕北一番大战,已经将陕北打成了一个烂摊子,也就是当年曹操口中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官兵重新占领也没什么价值,李自成有了四川更是不想在米脂这样的穷地方混,这里是要人口没人口,要物资没物资,又经过了清军的一番劫掠,那真是比孙传庭的脸还要干净。这就给孙传庭出了一个大难题,闯军大部队撤走之后,也在陕北放置了一些小部队,很多活不下去的流民结寨自保,反而又形成了一些新的流贼部队,有的跟着李自成混,有的不跟着他们混,还有的打着李自成的旗号但是实际上又不属于闯军,真真假假,大小数十只队伍,孙传庭都不知道如何去处理,且不说手头没有什么可用的兵力,即便是有,这些鸟不生蛋的地方又有谁愿意去驻扎,陕西的士兵缺乏军饷,他孙传庭去哪里变出兵力来,没有兵力又怎么收复失地。
这就成了孙传庭的一个死循环,没有钱就没有兵,没有兵就打不了仗,打不了仗丢掉的地方就收不回来,被流贼长期占领,导致孙传庭的财政更加困难,现在还好,西安府城内还有不少粮食,可是一旦这些粮食消耗光了,孙传庭都不知道从哪里补充,这下好了,杨嗣昌又让他戴罪立功,主持陕西大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请问孙传庭如何主持大局。
所以今日,孙传庭在床上辗转反复就是睡不着,脑海中一遍一遍梳理着当前的陕西局势,不错,尤世威是借了他五千兵马,但是尤世威是借不是给,也就是说这个人情孙传庭是欠下了,以后不管是征召士兵还回去还是用金银粮食去抵扣,总之肯定是要给尤世威报酬的,尤世威的榆林镇也是九边之一,属于军事重镇,自己抽调了他五千人走,对防务终归有影响。可是孙传庭又不能将五千兵马立刻还给他,这五千人现在是孙传庭的核心,杨嗣昌留在西安府城内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和没见过大阵仗的新兵,这些人维持治安守守城就已经很勉强了,让他们出城野战是绝无可能,有鉴于此,孙传庭手下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就是这五千兵马,也就是进攻型的军队,可是孙传庭知道,这远远不够,要想维持西北的局面,不,要想维持陕西的局面,他手下至少要有五万能打的部队才能堵住陕西的缺口,可是这五万人从哪里来,招募新兵的粮饷,新军来了还要训练,他不仅要钱还需要时间,思来想去,孙传庭翻身坐起,必须要向朝廷写一封信了,最好能直接呈上崇祯皇帝的案头,陕西新军一定要重新组建。如果有必要,哪怕自己去一趟京师,想办法面见皇帝也行。
就在孙传庭奋笔疾书的时候,忽然一名亲兵冲进来,打断了孙传庭的思路,“报!大人,紧急军情!”孙传庭眉头一皱,紧急军情?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紧急军情,局势已经如此糜烂,怕又是不好的消息。孙传庭抬头说道:“讲!”“有数名流贼打扮的骑兵奔至城下,射上书信一封,还请大人裁决。”说罢,亲卫将手中信件奉上,信件封面还有血迹,这让孙传庭不禁愣了一下,这流贼又在闹什么幺蛾子。孙传庭反问道:“送信人呢?”“送信的几人就在城外,城门守将为防止有诈,没让他们进城,不过看几人打扮,风尘仆仆,战马上都有殷殷血迹,好像是刚刚经过战斗。”亲卫道。“嗯?”孙传庭疑惑更甚,他立刻打开信件审阅,这一看不要紧,孙传庭就像是屁股被针扎了一般,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这信件竟然是闯军大将高杰的亲笔信,高杰是什么人孙传庭可太清楚了,信中高杰将李自成迫害他的事情简要说了,说是现在带兵过来投奔孙传庭,已经从四川突围,进入陕西境内,距离西安府不远了,现在后有追兵前有阻截,请孙传庭派出一支精干力量接应。
孙传庭简直是喜不自胜,这高杰可是李自成的左膀右臂,虽然不知道闯军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高杰若是真的能来投靠,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也是朝廷对流贼反向宣传的利器,你看这么大的将领都来投靠朝廷了,可见天下人心和人间正道还是在朝廷这一边,要不然高杰怎么会来投靠呢?但是冷静下来,孙传庭又有些顾虑,这些流贼狡诈无比,如果他们是诈降怎么办,或者是引诱自己出城接应,半路上设伏怎么办?孙传庭道:“走,一起到城墙上看看。”孙传庭和几个士兵一起来到城墙上,只见下面的人在打马盘旋,天气晴朗,能见度很高,孙传庭举起千里镜能看清楚他们的表情,只见这些人表情焦急,不似作伪,孙传庭高声道:“我就是孙传庭,你们什么人?”
下面几人猛然抬头,其中一人抱拳喊道:“大人,我们真的是高杰将军麾下,李自成要杀高将军,高将军不得已带兵出了成都,一心要投奔大人,高将军说了,愿意为大人鞍前马后。不仅如此,我们还带了金银财宝和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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