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每月月银十五两,娘亲五两,你我兄妹三人,外加嫂嫂,每人每月三两银子,小侄儿月银二两。得脸的管家婆子不过四两银子,姜管家统管侯府外院大小事务,也不过每月十两银子。一等丫鬟一两,二等丫鬟月银一吊,三等丫鬟不过五百文。男仆、小厮外加零零星星数不上的那些个佣人……咱们侯府一月单发的月银不过一百八十六两,一年则要两千两百三十二两。”
顾青蕙当场愣住,进而无限愧疚。他以为几千两银子不过小钱,也就是侯府几个月的开销罢了,没想到……他低着头,几乎不敢去看顾青薇──他一时糊涂,为了一幅假画,竟然生生赔了侯府两年多的月银花销!
“是二哥鬼迷心窍,对不住你……”
前几日,顾青蕙与几位好友外出饮酒作乐,在长亭小筑偶遇一公子卖画。顾青蕙本来对这些个东西不甚在意,只是无意间瞟了一眼那画。只这一眼,就让他精神一振。
这画乃前朝大儒董文思之作!董文思名震画坛,一手泼墨山水气势恢宏,独具匠心。
自前朝京都一破,董文思投江殉国,以示忠贞。在他死之前,更是亲手将画作尽数焚毁。只有少数留存他人之手的珍品得以存世。
也正因此,董大儒之作不仅是技艺上高超,更添了忠国之魂,进而备受推崇。
而这个公子手中的《仲夏千山图》更是价值千金,可遇不可求。
顾青蕙当即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幅画弄到手里头。
“我本也有些顾虑,但看那人相貌端方,不像那些个骗子。又听他说自家是家道中落,急需用钱,否则也不会出手这画……再有,他说得头头是道,我就更信了几分……”顾青蕙摸了把脸,愈发觉得懊恼,“冯兄他们也很中意这幅画,我生怕被他们抢了先,还急急忙忙筹措了银子。现在一看,我真是头顶的傻瓜!还不如让他们给买了去!”
顾青薇磨了磨后牙槽,她家二哥永远如此天真单纯,真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千金难得的珍品,莫说千金,便是万金也难能见上一眼,那是财富与权力的象征!顾青蕙竟然天真到觉得用五千两就能得到手。
顾青薇眼中凌冽之色一闪而过,她推开杂物,直接坐在了地上,看着顾青蕙,道:“二哥天性纯善,待人宽厚,多重情义。却也要知道,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今日之事不怪二哥眼拙,误断真假,只怪歹人居心险恶,存心设套!”
“对,都是那挨千刀的王八蛋!别让我再遇见,不然我活剥了他的皮!”顾青蕙满眼愤恨。
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是惘然,顾青薇只想拿回那五千两银子。她压住心中火气,缓缓道:“二哥若是肯听我的,这事儿许还有回圜的余地。”
“当……当真?!”
“自然。”
旁边的丫头籽玉恰时递上一张契子。
“这是什么?”
顾青薇伸手覆在契子上,朝着顾青蕙浅笑盈盈,天真无害,“我知哥哥品性,二哥难道不知妹妹了?妹妹何曾害过二哥?”
顾青蕙眨巴眨巴眼──顾青薇前几天才刚刚卖了他的姬妾,上上次罚了他的小厮,上上上次砸了他的古玩,上上上上次……
额……
“二哥?”
“我签!”顾青蕙咬了咬牙,自家妹子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好!那都不是事儿!重要的是那五千两的亏空!那银子是他抵押了铺子换回来的,要是交不上钱,铺子被收了,他就得提头见他老爹长武侯去!
顾青蕙抹了抹脖子,他不想死!
顾青蕙一签字,顾青薇立马将契子叠好,贴身收了起来。东西都到手了,也没啥好待的了,她拍拍屁股就要走。
“二哥就指望妹妹了!”顾青蕙一把拉住顾青薇,不忘叮嘱几番。
“啊?哦,对对对!”顾青薇呵呵一笑,顺手挣开顾青蕙,“最近别出门,一切听我的。要是你给弄砸了──”顾青薇将手在脖子上一横,做了个手刀状。
“不不不,绝对不会。”顾青蕙连连摇头。
“那就好。”顾青薇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行来,顾青薇眉头越蹙越紧,脚步越来越快,后来干脆提着裙摆一路跑回了畅舒园。
顾青薇一脚将屋门踹开,跑到书桌边,拿起毛笔,饱蘸朱墨,在桃花笺上唰唰几笔,龙飞凤舞写下“冯远镇”三个大字,拿着订针就将纸条订在了一个娃娃上头。
顾青薇掐着娃娃的脖子,一脸狰狞。她反手给了娃娃几个嘴巴子,一把将它丢在地上。顾青薇尤是不解气,朝着娃娃的脑袋狠狠蹲了十来脚,又顺手拿了戒尺,在娃娃身上连抽几十下,直到那桃花笺被蹲地破烂不堪,她才一脚将娃娃踢开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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