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绣球送他到了大唐,但却还不够完善。柳七将它反复修改,终于得到了最终的成品,可这个成品还不能令人满意。因为柳七以器证道,他因造出了小绣球,而拥有了半神的能力,对于&ldo;神&rdo;的界定自然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小绣球,还不能称作一件神器,顶多跟柳七这个半神一样,只是个半神器。也就是说,他仍然没有跳脱出天道规定的规则之外,他仍被束缚在这个框里,以至于被挡在神匠的门槛外头。柳七想要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跨过这道门槛的答案。画面一转,又回到了告别之前。仍是那个小酒馆里,夫子怡然自得地喝着酒,对着紧蹙眉头的柳七,忽然问出了这句话:&ldo;你焉能知道神不也是天道的傀儡呢?你哪怕成了神,也永远在天道的控制之下,又何谈打破规则?&rdo;柳七愣住。岑深也愣住。夫子说到底,只是盛世大唐里一个不起眼的夫子而已,上有天子,天子之上还有神明,他能说出这几句话,着实让人惊讶。难怪柳七能跟他成为朋友。可是这样一个涉及到规则之外的答案,寻找起来又是多么困难。夫子在时,柳七没有找到答案。夫子走了,柳七依旧没有找到答案。但他依旧在寻找,从不停止,从不懈怠。岑深看着他皓首穷经、上下求索,也看着他走过长安的大街小巷。雨水打湿了他的春衫,终于有一天,当他走遍长安又回到南榴桥时,他决定折返。于是他又从大唐回到了1910阔别良久,他仍是找到了投胎而来的友人,可惜那只是个还学不会走路的小屁孩儿。小屁孩儿当然不能帮他找答案,于是柳七又回到了南京。他太过专注于小绣球的改进,以至于都快忘了上海那边还有一个正在长大的朋友,直到有一天,当他提着工具箱路过火车站时,看到一个七八岁、戴着贝雷帽穿着背带裤的少年正顺着人流向他走来。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感知到这是他的朋友。两人在人群中擦肩而过,柳七没有叫住他,压了压帽檐,站在原地看着他被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牵着,送去了马路对面的一辆轿车旁。从轿车上下来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妇人,老人对着她点头哈腰,陪着笑脸将吴崇庵送到妇人身边。&ldo;太太,我家少爷就拜托您了。&rdo;美妇人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过多热络,也并未冷脸。而吴崇庵紧紧地抓着手里的小皮箱,叫了声&ldo;姨母好&rdo;,便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显得有些拘谨和不安。柳七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动作。而岑深很快便想起了桓乐数次提到过的,庙里大师给夫子的批语‐‐没有亲缘,一生孤苦。那是一个战乱的年代,吴崇庵的父母可能有千万种理由死去,他个人的命运或许也微不足道。但就在这个时刻,他与柳七这两条平行线,又奇妙的交汇于一点。几天后,柳七在一栋花园小洋楼的外面,看到了蹲在院墙里独自玩耍的吴崇庵。而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匠师协会的标志物‐‐六柱八卦锁。八卦锁又称鲁班锁,根据六爻八卦和榫卯结构设计而成,看似简单,实则奥妙无穷。匠师匠师,说到底就是工匠。无论他们创造出多少传奇,技艺有多登峰造极,一以贯之的始终是不可磨灭的匠人精神,所以选这么一个东西作为匠师协会的标志,再契合不过。而它如今正被吴崇庵攥在手里。天道总是神秘莫测,人人都想要反抗命运,可有时又不得不相信冥冥中自有天定。自此之后二十余年,大唐匠师协会迎来了最后一段繁盛时光,也迎来了它最后一任会长。做一个英雄大阵开启的第二天,南英前来复诊,可岑深还在昏睡,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在桓乐担忧的目光中,南英将手轻轻放在岑深的头顶,指尖洒落无数光点,慢慢渗入岑深的脑海。他闭上眼仔细感知着,半晌,才收回手,道:&ldo;放心吧,他的意识还在,只是被困住了。&rdo;&ldo;困住了?被什么困住了?&rdo;桓乐眉头紧蹙,心乱如麻。&ldo;这就要问你了。&rdo;南英温和的看着他,余光却瞥着躺在床上的岑深。从他的睡姿一直扫过无数个垫在旁边的靠枕,略有动容‐‐岑深的背上已经有尖刺冒出,所以他不能平躺着睡,可保持侧躺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桓乐在旁边放了许多靠枕,但这些靠枕的摆放也很小心,没有一个碰到岑深的刺。刺猬的刺,看着尖锐,但其实很脆弱也很柔软,这世上所有的张扬外放的刺,大抵都有这样的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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