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望着岑深,目光幽幽:&ldo;可你又能怎么样呢?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你既然跟他遇到了,后悔又有什么用?电视剧里经常有这样的桥段,身患绝症的人,为了不让恋人伤心,就故意分手远走他乡。可你已经走不动了,他不会让你走的,他也不可能忘了你。&rdo;&ldo;他会忘了我的。&rdo;岑深双手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ldo;只要商四再给他下一个封印,他就可以忘了这段关系。&rdo;闻言,阿贵心中一惊,没曾想他竟然有这个打算。沉默片刻,他道:&ldo;这对他不公平。&rdo;岑深站起来,回过头对他笑了笑,问:&ldo;你觉得什么才叫公平呢?&rdo;说罢,岑深没再理他,径自往工作室走去。他走得很慢,但步履坚决,除了脸色惨白仍有虚汗,看起来跟平日差不了许多。&ldo;你想去干什么?&rdo;阿贵急忙跟着。&ldo;阵法图快修复好了。&rdo;岑深扶着门框,坚定不移地走进了工作室。他不能再拖了,南英说他还有一年寿命,可这一年也是建立在他完全不出任何意外、好好修养的基础上。可他不能停下阵法图的修复工作,也没办法阻止像今夜这样的情况发生,他就像一个满是漏洞的木桶,或满是针孔的气球,时刻都有崩盘的风险。他必须在这个风险到来前把桓乐送走,把他的少年还给大唐。大唐不会有人知道西子胡同,也不会有人认识岑深。他还可以是那个打马走过长安城的少年,等着南榴桥下的石榴成熟,在未来剥给他心爱的某个人吃。像岑深这样的人,能在死前有一段回忆已经很好了。这样才是公平的。短暂的欢乐,不应该报以无穷尽的悔恨。命运的不公,也不该让桓乐来为此买单。在遇到桓乐之前,岑深只有一个愿望‐‐他希望能在死亡来临前,一窥匠师最高技艺的光芒。而桓乐为他带来了小绣球的核,时至今日,他终于能够修复小绣球了,这个愿望已经快要达成了。已经够了。他不确定他对桓乐的爱,能不能让他撑过接下来所有的病痛。他真的太疼了,也不想自己彻底变成长满尖刺的怪物。那么狼狈,还要让身边的人更加痛苦。所以已经够了。坐回工作台前,岑深再度拿起了那张被仔细夹在书里的阵法图。阵法图已经修复了三分之二,还有一点点,就可以成功了。岑深拿起笔,可是手却有点抖。他不知怎么了,今夜的思绪有些纷乱,可他只是想把这张阵法图修好而已。他的少年该回家了。他也该回家了。对,回家了。&ldo;啪。&rdo;一滴眼泪忽然低落在阵法图上,将阵纹晕染开来。岑深略有些慌乱地将眼泪抹开,却把阵纹弄得更加模糊。他急了,不该这样的,他快把它补好了。可他越是急,阵法图就越被他弄得残破不堪。他的手在抖,肩膀疼得发颤,可却死死的抿着唇,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就该这样,就该这样安安静静的,谁都不会发现,谁都不会因此挂怀。&ldo;啪。&rdo;只有阻拦不住的眼泪渴望打破困局。可他实在太痛了,他不是故意的。&ldo;阿岑。&rdo;忽然,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伸手覆在他紧抓着桌子、骨节发白的手上,慢慢的、却不容拒绝的将他的手收入掌心,然后一起拢入怀抱。&ldo;你看着我,阿岑。&rdo;桓乐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他那么聪明,可他不懂宋梨的痛苦,也无法体会岑深的绝望,以至于现在才发觉,原来他的阿岑竟然还有那样的打算。他半跪在地上,迫使岑深看向他。岑深抬眸,眼底是一片幽黑,隐约有黑雾在瞳孔浮动。他好似已经入了魔,可却又像早就入魔,入的是自己的心魔。&ldo;你看着我,阿岑。我爱你,长安的春光不及你,桥边的红石榴也不及你,哪怕商四再给我下一次封印,我也总会有清醒的那一天。哪怕隔着万水千山、千年百年、转世轮回,我也一定还会追过来,你知道的,像我这般大的少年,最固执了。&rdo;两人四目相对,桓乐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祈求。&ldo;阿岑,你再等一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知道你很疼,我分担不了,但我保证,哪怕你浑身长满尖刺,我还可以这样抱着你。&rdo;可岑深的眼底依旧一片幽黑,干裂的嘴唇微张,只喃喃吐出一句沙哑的&ldo;对不起。&rdo;桓乐怎么肯答应,可他再要说话时,岑深却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来,栽向他的怀中。桓乐急疯了,抱起岑深就要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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