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夫子很不一般,譬如他会怂恿柳七跟他一起去喝花酒。这要放在从前,他是绝对干不出来的。喝花酒,并不一定是去寻欢作乐,但岑深对此依旧有些恼怒。因为夫子这个假正经,绝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学生桓乐,也不可能带着桓乐一起来,那岑深就更见不到他了。岑深有些想他。看着柳七和夫子优哉游哉喝酒的画面,就更觉心里堵得慌。他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桓乐呢?岑深每每尝试着从柳七身上挣脱开来,但都以失败告终。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念桓乐,久而久之竟然像害了相思病一样。这不能怪他,要怪就怪桓三公子的名头太盛。柳七住在南榴桥,而南榴桥的人们对桓乐都熟悉得很。岑深虽然见不到他人,却总能在街坊领居的口中听到他的名字,也会听见那娇俏的少女对他的思慕。桓府离南榴桥并不远,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想,桓乐此刻又在做什么呢?&ldo;桓三公子年岁也不小了,也不知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呢。&rdo;&ldo;听说桓夫人上月办了赏花宴,怕是要开始给他相看了……&rdo;&ldo;三公子啊,那可真是个俊俏的人儿,比那新科的探花郎还要好看,哪个姑娘不喜欢他……&rdo;&ldo;上头不还有个二公子么?&rdo;&ldo;……&rdo;岑深觉得烦躁更甚以往。明明知道桓乐最终会来到他身边,可亲耳听到这些话,仍旧不是滋味。什么赏花宴什么姑娘,你们三公子就不喜欢姑娘。不,他真是不喜欢姑娘吗?他只是见自己长得好看罢了,一只妥妥的颜狗。长安的姑娘公子里未必没有比自己好看的,多看几年,说不定也能让他动了春心。到时候佳偶天成,岂止美过探花郎,怕是连状元都不及他美。没听坊间说么,哪家的姑娘与他青梅竹马,哪位公子又与他策马扬鞭,年少风流。岑深越是无法挣脱困境,就越是忍不住去想,时而觉得自己该勇敢去争取,时而又被眼前的黑暗笼罩,整个人愈发阴郁。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又见到了桓乐。那是在红衿院,夫子又一次拉着柳七喝花酒,没成想就撞见了自己的学生。夫子可不愿意跟桓乐在这里碰面,于是拉着柳七躲了起来。柳七黑着脸陪他躲在屏风后头,一阵香风拂过,红衣的俊俏儿郎被姑娘们簇拥着往二楼而去。岑深借柳七的眼睛看着,脸色跟柳七一样黑。看看,他多开心。身边一大群姑娘,燕瘦环肥,一口一个&ldo;三公子&rdo;,都嘴甜得很。&ldo;这小兔崽子。&rdo;夫子从屏风后头走出来,遥遥瞧着桓乐的背影,微笑着轻声斥道:&ldo;小小年纪不学好,回头定要罚他作文章。&rdo;柳七冷冷的看着他,道:&ldo;上梁不正下梁歪。&rdo;&ldo;柳兄你这就说得不对了,我来此处可不是为了寻欢作乐,我只是来喝酒的。&rdo;&ldo;有区别么?&rdo;两人说着话,径自出了红衿院。岑深想见桓乐,几度想回头,却被柳七带着往前走。想要强行脱离,脑袋就开始痛,仿佛灵魂都要被撕裂。叫着桓乐的名字,却无人听见。他又一次与桓乐失之交臂。但是很快,他又见到了桓乐。这次是桓乐主动上门,便是他曾说过的来匠师协会为娘亲买生辰礼物。柳七接待了他,但他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鬼宴,只知道这是夫子的学生,不知道这就是夫子在鬼宴上救过的那个人,所以没有对他另眼相看。但夫子说过这个学生很有钱,于是柳七把琉璃塔卖了个高价。柳七其实不适合做买卖,因为他不会推销,更不知道怎么应对别人的砍价。但偏偏桓乐是个极其财大气粗、视金钱如粪土的,兜里一把金叶子,买东西从不看价钱。你说多少。我觉得ok。成交。顺利得柳七都觉得他是个好人。事后柳七向夫子提起此事,夫子沉吟片刻,说:&ldo;我正好看上一套笔墨。&rdo;于是柳七带着夫子去买买买,顺道又去百花楼吃了顿好的。岑深无力吐槽,实在是这两人的无耻行径有些突破他以往的认知。但转念一想,吴崇庵还在床底下藏了春&iddot;宫图,就觉得还好。你们开心就好了。不开心的只有岑深,夫子的酒他喝不到,桓乐的手他碰不到,他能看见一切,可世界却忽略了他。他像被屏蔽在这长安的春光之外,像一个无法发出自己声音的透明人,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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