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晏随稍作停顿,狭长的眼角扫向沉默不语的老国公。
不得不说,晏随这话讲到魏良心坎去了,他也上过战场杀过敌,后来因为脚伤复发,老母亲以泪洗面,他才退了下来,老老实实做一个守成的勋贵。
虽然廉颇已老,可魏良内心深处依然有个英雄梦,而眼前这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不及弱冠,就将他这辈子无法实现的宏愿做到了。如今举国上下,谁人提到晏随不夸一句,世子英勇,壮我国威。
“被董澎逼死的这个男人,便是啃着草根上阵杀敌的万千兵士之一,当时命大,没有阵亡,可双腿被砍断,又拿不到抚恤金,退役后他也只能靠做些杂工艰难度日。本想借点钱开个打铁铺,不想碰到个狼心狗肺的牲口,欺他不识字,篡改借据,讨要十倍的高息,逼得他走投无路,想要同归于尽,可惜的是祸害遗千年,”
晏随每说一句,魏良的心就沉痛一分,愈发觉得惭愧。
董澎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可想不到的是这人竟然恶劣到了这种地步,连保家卫国的伤残兵士都骗,实在是,实在是,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老国公无功而返,犹如斗败了的公鸡,魏娆等在书房,见到父亲进了院子,连忙迎上去。
“父亲,您见到晏世子了?”
魏良颔首道,进屋再说。
然而进了屋,父女俩相视无语,魏娆内心有如猫抓,试探着问心情明显不太好的老父亲。
“那世子不愿善了?你们谈崩了?”
魏良沉沉一叹:“明日一早,为父就去你祖母房门口跪着,你不许插手,呆在你自己房间里,或者到你姨母院里跟她学学女红。”
魏娆听后心头一跳,不对啊,前世这时候父亲已经领回了奄奄一息的妹夫,叫人把他丢到柴房里,关了一晚上才挪到厢房,请大夫救治。
可现在,不仅没把人领回,父亲自己还要去祖母那里请罪,白白折腾一个晚上。
说句不敬的话,祖母那病都缠缠绵绵好几年了,依旧能走能动,时不时还馋点肉吃,女婿没了,顶多哭一哭,晕一晕,过个两天照吃照喝。姑母更不用提了,董澎走了才几年,她就想着再嫁的事,要不是顾及儿子的情绪,她估计都敢养小官了。
然而这些话,魏娆再想都不能说出来,不然父亲又要罚她禁闭抄写孝经了。
“那世子未免太不近人情,打了几场胜仗就目中无人,他这样行事,简直是在给自己树敌,对他并无半分好处。”
魏娆一边这样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父亲,看他什么反应。
魏良脸上并无一丝不忿,反而长叹一声,摆手道:“不是晏世子的问题,错在你姑父,晏世子没有立刻将他杖毙,留他一条狗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魏娆闻言愈发心惊。
父亲这是在帮晏随说话吗?被人驳了面子,无功而返,还心甘情愿咽下这苦果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晏随也是回来的?
被美人惦记着的少年英雄躺在床上,眼睛闭了半天都不曾入眠。
连续三天都做的一个梦,梦里的自己很惨,惨到他差点入了魔,想要毁天灭地。
作者有话要说:路过吼一嗓子,求收藏,求评!
第5章不嫁
晏随辗转反侧,睁着眼睛,从二更天熬到了将近四更,实在睡不着,干脆翻身坐起,披上灰毛大氅,如一匹矫健机敏的狼,从从容容遁入这黑夜之中。
万籁俱寂,耳聪目明的少年,筋骨奇特,脚步如风,却一点声音都不透,在偌大的晏王府游荡了大半圈,竟然没有一个守卫发现。
晏随得意的同时,又有点恼。这京城晏王府的护卫,一半是皇帝赐下的盯梢,一半是先祖身边护卫留守在京中的后代,无论哪批,晏随都不熟,毕竟这是他初次来京,除了临行前老父亲的叮嘱,他对这京中形势一知半解。
可能是心有所系,夜里都不得安宁,连续几日做的同一个梦,在晏随看来更像是预警,提醒要做些防备了。
然而他初来乍到,就是想做点什么,也得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按照他平时的脾气,不放心,就干脆全都换了,可这里有不少是皇帝御赐的护卫,动静太大必然打草惊蛇,他得一个个的来。
有了主意的晏世子心情有所好转,隐在墙头角落里,打了一套拳,直到身上出了汗,从怀里拿出棉帕擦了擦脸,准备打道回屋。
“大公子,回屋吧,春寒料峭,您这身子还没好全,经不起这样折腾的。”
假山那头传来的声音,使得晏随脚步顿住,下意识往巨石后面退,浓墨深沉的夜,是最佳的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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