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川脸上笑盈盈的:「自古佛道相争,堂中观音坐像是老头的命根子,等会没人的时候,你可别偷偷砸了。」华阳反应稍慢,呆了一呆,才渐渐明白过来;「你是在捉弄我?」「我捉弄你?」陆青川说得无辜。华阳正要点头,额头上忽然被这人拇指和中指相扣、轻轻弹了一下。陆青川已轻笑出声:「那我再捉弄一次。」华阳捂着额头,愣愣地看着他,竟不知要作何反应,许久才喃喃应了几声,几茬乱翘的发丝下,一双耳朵烧得通红。陆青川眯着眼睛,心情忽然大快‐‐他无心设局,是这人甘愿入瓮。若是就此放过,岂非太……陆青川伸出手去,从身后替华阳轻轻挽好鬓发,笑着退至门外。等他走远了,华阳脸上仍火烧火燎,直到抓起一旁的茶壶,闭着眼睛连灌几口,才稍稍好受些。卧房间仍残留着陆青力!身上熏的香,似麝非麝,幽幽沉沉,甜腻得像狐妖山魅,直叫人心神不宁。等味道彻底散了,华阳才走到c黄边,把布帐撩开一角。c黄榻上,一位相貌清隽的中年男子和衣而卧。他看了半晌,不由偷笑起来,心道;等青川老了,就是这个模样。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想道:几十年不过一弹指,要是他真老了,我得了道,一老一少站在一块,算什么样子。他这样一想,脸上再也笑不出来,旋而又想: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那时我提携一、两个凡人,也在情理之中。华阳心念一转,脑海中果真浮现他身披鹤云道氅,施施然乘着祥云到了陆府,慈悲无量地拽了陆青川的手一同飞升的情景。华阳嘿嘿傻笑了半天,猛地一摇头,这才醒了。他见窗外天色尚早,挑了张交椅坐着打起盹来。睡到半夜,突然听见窗户被风吹开,四周静悄悄的,月正中天。华阳慌忙站起来,在桌上摸了一阵,找到蜡烛,正要拿火石去点,又是一阵风,把烛火吹灭了。卧房狭长的格局,白天显清趣雅致,一入夜,就如同漆黑浑浊的死水。华阳候在原地,听见布帐后病人微弱的呼吸声越喘越急,放轻了声音喊:「老爷子,老爷子?」布帐后的呼吸声忽然变大了,像是患了喘病,呀呷不已。华阳伸长了手想探个究竟,还没碰到帐子,就听见里面的人喉咙里像堵着浓痰,嘶嘶地倒抽着冷气,片刻之后,突然声嘶力竭地惨叫起来。华阳一个激灵,壮着胆子把帐帘左右一拉,就看见一个遍身血污的女鬼蹲踞在c黄角,眼里慢慢地淌出两行血泪。陆老爷两手正掐在自己颈项之间,双腿乱蹬,脸涨成血红色。华阳吓出了一身寒毛冷汗,等回过神,连忙去册陆老爷的手。他心惊胆颤地提防着女鬼,声音有些颤:「柳娘,一日夫妻百日恩。」华阳硬着头发,直视着那双猩红的眼睛,没有再说下去。陆老爷喉咙深处不时传来咯咯的轻响,他脸皮发紫,双腿用力一蹬,身子绷得笔直,原本素净的被褥上滴滴答答溅满了血点。华阳见势不妙,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陆老爷箍着自己脖子的一双手仍是纹丝不动。华阳掰到后来,浑身上下大汗淋漓,早忘了什么吃人的厉鬼。两方僵持了半炷香的光景,陆老爷的手突然一松,华阳收势不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等他挣扎着爬起来,女鬼已不见踪影,病人平躺在c黄上,呼吸沉重,胸膛大起大伏,华阳呆站了片刻,然后才有了知觉。他在边上惊魂未定地守了一顿饭的工夫,外面突然传来模糊的更声,一慢四快,响了五下。华阳双手拢在袖筒里,打了个寒颤,嘀咕了一句:「五更天了。」陆老爷依然没有要醒的征兆,华阳看着他,突然道;「老爷子,我既然收了陆家的钱,就得把事情办妥,是不是?」陆老爷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哪里答得了他。华阳只当他默认了:「我有几事不明,为求弄清楚前因后果,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说着,朝陆老爷拜了拜,连念几声:「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华阳摸出一个细长的铁匣,从里面取出两灶香,拿火石点燃了,煽出烟,搁在陆老爷鼻下,确定他吸进三、四口了,才把香cha在一旁。华阳用袖子拭了拭汗,又喝了口冷茶,等攒了些力气,心无旁鹜地念了一段长咒,手掐法诀向前一指,眼前忽然漆黑一片,过了许久,黑暗里才隐隐透出一线光。华阳知道自己入了陆老爷的往事,越发收敛心神,人如穿行于山洞之间,离洞口越近,光线越亮,一片刺目白光过后,渐渐出现了繁花飘落的小院,花树下站着一个白面团似的男孩,正拿着竹竿黏蝉。华阳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眼睛再也挪不开,心想:这不是当年的陆青川嘛。他正想着,视野已慢慢晃动起来,脚下传来沙沙的轻响。陆小公子听见声音,转过头,冲这边叫了一声:「爹。」华阳笑得眉眼弯弯,在心里连唤了几遍:乖儿子。小陆青川拖着竹竿,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水上落了飞花:「我娘呢?」搭话的是个声音低沉的男人:「病了。」陆小公子拿着竹竿,在糙丛里拨来拨去,好半天才说:「娘什么时候才好?」那声音说:「你往外面走,看谁可怜,就分些银两给他。多积德,做善事,迟早有一天会好。」华阳心中暗想:傻小子,你被你爹骗了。陆小公子听了,果真朝外面走去。那男人把手放在枝干虬结的老树上,风起微澜,吹下一阵落花。华阳微微眯起眼睛,正在琢磨自己是陆小公子在金陵救济的第几位可怜人,四周景致又变了,那是陆府后院的一堵院墙,墙上搭着一架长梯,旁边有人问:「老爷,不过去看看?」那男人果真往前走了几步,眼前的景色也跟着向前挪去。陆青川坐在墙头问:「小耗子,你怎么流血了,疼不疼?」墙那头传来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不了的。」华阳听了,也想起了那时候的事,皱着眉头骂:别听他瞎说,被狗咬的,你说疼不疼。小陆青川问:「摔跤怎么衣服也摔烂了?」墙那头说:「早上还跟人打了一架,他弄坏我一件衣服,我打断他一条腿。」华阳揉着鼻子,脸上闷闷不乐的:被狗咬也就算了,还是被你家的狗。两人嘘寒问暖了几句,陆小公子又问:「我不是告诉你,东墙有个洞,等天黑了,你就悄悄过来,我屋里有香茶有点心。」墙那头支支吾吾的:「我哪是说来就来的,世道不太平,东西街南北渡口,哪都少不了我。」华阳冷笑了几声:谁说我没来,东墙是有个洞,还是个狗洞。我刚钻进去一个脑袋,就撞见四、五条恶狗,追着我跑了七、八条街。他远远看着两个男孩聊得相逢恨晚,心中恶气难消,明知陆老爷听不见,还冲他连骂几声:老爷子,看够了吧。你再想想别的。过了好一会,眼前的景色才渐渐变了,他坐在交椅上,有人替他捶着肩膀,华阳想扭过头,去看看背后的究竟是谁,可拧了半天脖子,还是白费力气。「爹。」那人一说话,华阳心里透亮,心道:又是陆青川。陆小公子掂着脚,替陆老爷捶着背,低声说:「爹,我想要个书僮。」男人说:「让管家替你挑一个。」陆小公子说:「我自己选好了。」他倒是尽心尽力地在捶背:「他不但人机灵,还吃苦耐劳,谦让有礼。」华阳听了一会,仍是云里雾里,心想:这说的是谁?男人应了一声:「你自己拿主意。」陆小公子欢天喜地地往外走,一拉开门,就看见门外站着两位美貌妇人,一名满头珠玉,一名稍有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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