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省亲前几日,工部官员并五城兵备道打扫街道,撵逐闲人。贾赦等督率匠人扎花灯烟火之类,至十四日俱已停妥。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十五这日,众人都按品大妆,贾赦领合族子侄在西街门外,贾母领合族女眷在大门外迎接。
大观园建造花费已经砍去一半只有十万两,然这两日府里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富贵风流之气遮掩不住。贾妃在轿内看此园内外如此豪华,因默默叹息奢华过费。及至贾母正室,才说得上话。
元春和贾母王夫人相顾呜咽哭泣,又强颜欢笑说道:“好容易今日回家能和你们待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
环视一周,不见宝钗、黛玉两人,又命人请她们过来。只见宝钗容貌丰美,举止娴雅,黛玉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自有一段风流态度。二人比别姊妹不同,真是娇花软玉一般。
她对二人展颜一笑,和薛姨妈说道:“姨妈教了一个好女儿。前些时日圣上赐婚,称赞琮儿和宝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其实她私心希望将宝钗许配给宝玉,不过,贾琮颇得皇上重视,对贾氏在前朝后宫都有助益,她还是得依仗这个堂兄弟,不能反对他的亲事,还要对宝钗更好些。
和母女姊妹说完这些女儿家的私事和家务私情,又传贾氏男子隔帘和元春请安说话。当日她被送进宫去,料想今生无望。所幸前年册封为妃,在宫中勉强自保;贾琮贾珠又出息,在朝中办事得圣上和老大人们看重,今时今日贾氏和她的境遇已足够好。只是省亲的排场过大,元春又认真嘱咐家中万不可如此奢华糜费了。
元春的同胞兄长贾珠去年外放,她和贾政说完话后又特意宣了贾琮。
隔着珠帘看不清面容,元春勉励他道:“琮弟这一年大起大落,幸而你是个好的,不负皇恩。如今官场得意切记小心谨慎,”停顿一下后又说道:“只有你们好了,我在后宫才能好。”
曾经她抱着‘庇佑’家族的念头进的宫,如今家里出了一个官场新星,不自觉就松一口气。再难,也有人同她一起分担这份苦,元春对贾琮感激兼有依赖,不经意中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外面的贾琮恭敬躬身,斟酌词语承诺:“臣得娘娘看重,不胜感激,行走官场虽如履薄冰,然臣定谨言慎行,一丝不苟。不负皇恩,为娘娘,为贾氏撑起一方。”
接着又引宝玉进来,姊弟两个好生亲热。游幸大观园之时,又命宝玉和众姊妹题诗作对。到了丑正三刻,元春和贾母等人不舍拜别,起驾回宫去了。
一出省亲,荣宁两府忙碌半月,因连日用尽心力,真是人人力倦,各各神疲。又将园中一应陈设动用之物,收拾了两三天方完。过了正月十五,休假得官员都开始当值,贾琮也开始了右佥都御史的工作生涯。和从前在翰林院有一点不同的是,他现在更喜欢骑马出行,经过西大街闹市时放慢速度,搜寻些个新奇玩意哄未婚妻高兴。
刚出正月,宝钗就陆陆续续收到了鸡毛毽子、能吃的糖人儿、观赏的泥人儿、面目狰狞的面具……湘云自去年从荣国府回家后还不知道宝钗已经定亲的事,这两日在荣国府里和姐妹们玩,时不时看到琥珀或者红晶过来给宝钗送东西,从起初的好奇和羡慕到现在麻木也不过十日。
宝钗从前是最守妇德之人,却也架不住贾琮成日在她心里晃悠。每次一看到琥珀和红晶不禁期待,这次那人又看见什么有趣之物。
真心换真心,从前她就对读圣贤书做经济文章心怀苍生的男子敬佩,奈何身边的兄弟浑浑噩噩不理世事。突然出现一人,完全符合她心中的真君子大丈夫,自然小女儿之情全付诸其人。
现在两人已经定亲,贾琮又对她这般好,她自然,也要认真对待这份真心。看着手里的荷包出神地想,连屋里多了两个人都没注意到。
这两人正是黛玉和湘云,结伴来找宝钗玩,却看见她拿着一个靛青色的荷包呆呆发愣。湘云伸手一钩,就从宝钗手里抢了过来,和黛玉笑嘻嘻说道:“这一定又是三哥哥送与宝姐姐的新玩意”。
宝钗突然被偷袭,看清是她二人拿着荷包翻来覆去的看,起身欲抢回来。黛玉握着荷包左跑又躲,就是不给她。还拉着湘云给她解释:“呆子,你好好的看,这尺寸要比咱们女子荷包大上许多,又是靛青色。怎么会是三哥哥送给宝姐姐的?”语气上扬道:“肯定是三嫂做来送给三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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