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最后也没有告诉丘处机他们的真实身份不是古墓派的。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他不要丘处机还,以后最好见到这道人就躲得远远的。不过,他回头看着仍站在院子里的穆念慈,叹了口气道:“穆姑娘,你为何不和道长他们一起走?和他们在一起,安全多了。”穆念慈定定地看着他,迟疑了片刻才道:“杨康,郭靖……杨少侠,你的父亲是不是叫杨铁心?”杨康一愣,他没料到穆念慈会知道这件事,转念一想便猜出杨铁心在辞世之前,必定把自己的身世都讲给穆念慈听了。当下便再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们坐下说话吧。”在院子当中有个石桌和石凳,上面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雪。杨康本应该请穆念慈去那屋中说话,但他就是不愿在丘处机他们呆过的地方坐,就算外面冰天雪地的也不怕。只是随便抬手一拂,石桌和石凳上的积雪便一片都不留,全都被他用内力扫在了地上。穆念慈美目闪烁,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大她几岁的男子竟有如此内力。她也习过几年武,不是一般女子那样柔弱,这点风雪还不算什么,当下也就坐了下来,把事情从头讲起。杨康静静地听着,原来事情就如他所猜到的那样,杨铁心当日并未死,有缘收留穆念慈为义女,带着她四下打听,找寻郭啸天之妻与自己妻子的下落。杨铁心他不敢再用杨铁心之名,把“杨”字拆开,改“木”为“穆”,变名穆易。十余年来东奔西走,浪迹江湖,却几年前终因一场大病倒下。杨铁心在临终前把自己的身份和穆念慈讲明了,他拜托穆念慈留意下世间可有叫郭靖和杨康的两个孩子,所以穆念慈才抛头露面的当街卖艺,期盼能有所收获。“杨少侠,这个铁枪头,是义父临终前交给我的,嘱咐我若寻到了你,就交到你手上。”穆念慈从怀里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枪头,郑重地放在杨康手里。“可惜义父没有教我杨家枪法……”杨康拿着这个沉甸甸的铁枪头,忽然一笑道:“你还叫我杨少侠?”穆念慈一呆,随即如释重负地笑道:“杨大哥。”杨康心中一暖,黯然叹气道:“都怪我,如果我再早来一天的话,就不会让你发生那种事了……”穆念慈微颤一下,摇摇头道:“不,这一切,都是命。你和他长得那么像……你们的母亲……”穆念慈也是个聪明人,完颜阳曾和她提过,他母亲是个汉人,那么从他们这两人的相貌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肯定是同母异父。“你没打算去见见你的母亲吗?”杨康默默地摇了摇头,包惜弱再嫁得那么好,杨铁心也去世了,他又何必去打扰她?他不想再谈这个问题,岔开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穆念慈展颜一笑道:“为义父的兄长报仇的事情,哥你扛着吧。我就回牛家村,种田养鸡,平平淡淡过一辈子。”杨康为这女子纯净的笑容一呆,半晌才艰难地问道:“你不恨他?不想让我替你报仇出气?或者,我可以想办法让他娶你……”穆念慈盈盈起身,她虽然认识这义兄才几个时辰,但她却知道他既然说得出来,也就能做得到。可她不想要。“哥,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门不当户不对,纵使在了一起,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还不如我一个人自在。”穆念慈垂首浅笑,“所以我还是走吧。”杨康也不得不承认穆念慈看得非常通透,对于完颜阳来说,穆念慈只不过是一时的邂逅,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当下也不再说什么,他知道穆念慈在这里耽误越久,危险就越大。想到这里,杨康便把身上的银票和碎银全部都掏了出来,包好了递给她。“你先回牛家村吧,等我把仇报了,再回去。到时候一定帮你找个好人家。”穆念慈也不和他推脱,笑着把银两拿了过来,平静地说道:“哥,我不会嫁的。这一辈子,我都是他的人。也许……我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以后跟义父的姓好不好?就叫杨过吧……希望他有错就改,字改之……”杨康像被雷劈到了一般,连穆念慈何时走了都不知道,整个人就呆在那里,许久许久都没有回过神。然后,开始肆无忌惮地狂笑。杨过?这算什么?老天爷让他穿越到这里是当路人甲的吗?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在圆桌上又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杨康停下笑声,发觉四周静得可怕。杨康愣愣地发着呆,忽然一阵狂风卷起阵阵雪花,吹起他的碎发迷眼。杨康这时才发觉发髻早就松散了下来,索性把发髻都拆掉,正想唤郭靖替他重新梳起来,一回头却发现他的身后一片黑暗。没有人。是了,只剩他一个人了。父亲已经逝去,母亲是别人的,师父行踪不明,疼爱他的郭伯母远在大漠,刚认的义妹也走了,连从小伴他一起长大的郭靖都离他而去……杨康头一次发觉孤独也是这么的可怕。心好像空了一块,像变成了一个黑洞,吞噬着他所有的感觉。是了,他太习惯他在他身边了。这样不好。很早以前他就意识到了,但他一直选择忽略。就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所有物,太习惯了,太喜欢了,慢慢就开始有了占有欲。但是郭靖是一个人,他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生活。分开,其实是迟早的事情。他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吗?有种陌生的感觉太强烈了,让他感到恐惧,所以不得不逼着自己放手。只是,他没想到,不是他放手,而是他被抛弃了。心如针扎般的痛。杨康愣愣地拿着发带,心里只是想着,他不在了,他连头发都不会梳。……当完颜阳带着一干王府侍卫包围这里,自己拍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长得和自己极其相似的人正静静地坐在院子里,身上的黑衣单薄无比,雪花已在他身上落下了一层白,衬得此人越发的削瘦。如墨的长发随风而起,伴着满天的雪花,竟无比的美丽。完颜阳瞪大双目,惊疑不定地问道:“你究竟是谁?”三掌在城南一所精致的小楼中,忽然半夜亮起了灯火。黄瑢抖去身上的雪花,利落地在屋内升起几个暖炉。郭靖则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地把手中的酒坛里半冷却的血液全部喝了个精光,然后一抹唇边血渍,冷眼打量着这个布置雅致的房间。黄瑢烧了热水泡了茶,这才走到圆桌前坐下,一抬头见郭靖一脸防备的模样,不禁嗤笑出声道:“放心,这里是我在京城的落脚之处,不是随便闯人家空门。”郭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想起刚刚杨康那伤心的模样,居然最后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郁卒得要命。再加之刚刚喝了一坛腥味药味十足的不知道何种血液,面色更是不怎么好看。黄瑢却不怕他这张死人脸,反而径自拿过那空酒坛,闻了一下,讶异地挑高了眉梢,羡慕地叹道:“你还说不是那小子最重要的人?这一坛蛇血大概就是那梁子翁养了二十多年的药蛇。我从爹爹的书房内看到过一本药方,有一方是以药养蛇、从而易筋壮体的秘诀。那蛇体色本是灰黑,服了丹砂、参茸等药物后渐渐变红,梁子翁应该以各种珍奇的药物饲养,至少要饲养二十多年后,一条通体灰黑色的蛇才能被喂养成赤色。这么一坛蛇血,估计就是那小子自己都没有喝多少,全部都给你了。”郭靖的心脏猛地一缩,想起最后杨康扔给他酒坛时那声嘱咐,心脏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唉,我去丹房的时候都没把握制服那条大蝮蛇,居然被那小子这么轻易地搞定了。要是早知道就好了,至少还能分一杯羹……”黄瑢捶胸顿足地懊悔道。“不给。”郭靖淡淡地说着,还把黄瑢手中的酒坛重新抢了回来,把挂在坛底的那点残血也珍惜地喝了下去,一滴不剩。黄瑢撇了撇嘴,打死也不承认自己非常嫉妒。他从小就一个人长大,由于自己的出生导致娘亲的死亡,虽然爹爹不说什么,但敏感的他还是察觉出来爹爹对他根本就没有感情。甚至,还有些厌恶。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因为他害死了他娘亲吗?黄瑢不懂,但他知道爹爹极少呆在岛上,只是每年在桃花开的春天,才会匆匆来岛上过几夜。只要桃花一落,便人去楼空。他在岛上根本就没有同伴,只有几个不会说话的哑仆,和后山山洞里关着的一个老顽童。这么多年,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所以他才万分嫉妒那个杨康,爹爹扔下他不管,千里迢迢地跑到草原去教他武功……究竟谁才是爹爹的亲生儿子?“呐,那个杨康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我爹会收他为徒,教他武功?”黄瑢垂下眼帘,掩去眼眸中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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