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可孤定睛再看,一怔一愣,忽尔失笑,啐了一口道:&ldo;妈的!&rdo;自己吓自己!对面山径上哪是什么鬼火,分明是一群人提着灯笼在赶路!刚才光线幽暗,这群人又是一袭黑衣与夜色相融,乍一望去便直觉地产生了误会。魏可孤嘀咕道:&ldo;我说这鬼火怎么不是绿幽幽的呢。&rdo;不过,就算对方是人,也还是透着一股奇诡之气。军队夜行只会手持火把,而这群人却提着灯笼。一袭黑衣,诡异莫名,更象是江湖上某个神秘的宗派。细想起来,能和黑衣、诡异、神秘、宗教这些词扯上关系的,大概也就只有被当今蒙古皇帝亲封的那个天一教吧。只是……天一教的人何以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呢?何况又是在这夜半时分。魏可孤摸了摸下巴,屈起一膝,望着对面那支队伍沉吟不语。此时那支队伍已经全数转过山弯,从魏可孤的位置上看过去刚好可以窥其全貌。只见队伍后方有一高高的座辇,圆顶方底,四面罩着白色轻纱,夜风吹拂,薄纱飘飘扬扬,望之有如仙驾。这莫非就是传说中天一教教主的座辇?魏可孤心中一动,立时就想起关于天一教的传闻来。说起来天一教属于道教,在当今这个蒙古人执政信奉喇嘛教为国教的朝代里它能发展壮大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更何况他们的教主还曾被皇帝恭恭敬敬地尊为国师。据说,这位教主是个神秘到极点的人物,有通天彻地呼风唤雨之能。一场连续三年的大旱,田间颗粒无收,老百姓颠沛流离,易子而食。朝廷天也祭了、雨也求了、皇帝的罪己诏也下了,一百零八位喇嘛高僧齐坐诵经,诵了七七四十九天,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晴空万里。眼看民间人心浮动,各地暴动层出不穷,就在这当口儿,教主--当然,那时他还不是教主--开坛作法。仪式一开始,便乌云密布,继而电闪雷鸣,须臾有瓢泼大雨而下。这场雨连下了三天,大大缓解了灾情。经此一事,休说皇帝将他尊为上宾,百姓也是交口称颂,称他为仙。及至成立天一教,立时便有无数信徒。起先,还有朝中大臣担心让此教坐大会惑乱朝政令时局不稳,但一来皇帝宠信不以为然,二来天长日久,大臣们发现教主的志向似乎是真的不在朝堂之上。他虽说是顶着个国师的称号,但却极少入宫,多是深居简出潜心修道,于是大臣们也就渐渐放了心。民间对这位教主的大能越传越神,几乎已到了撒豆成兵的地步,魏可孤听了通常都是哂然一笑。他对这种装神弄鬼的人没有太大好感,在他看来,那教主若真有这般慈悲,那早些时干什么去了?一定要等到大旱三年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才出面求雨么?再者,说他深居简出潜心修道,鬼知道他躲在里面做什么,说不定也如那些喇嘛一样,表面上佛法高深,内地里掳掠妇女,美其名曰参悟欢喜禅。哼,出家人若坏起来,以宗教为名,行那男盗女昌的勾当,又比世俗之人可恶百倍。此刻见到一向行踪隐密的天一教主忽然出现在这荒山之中,魏可孤不是不好奇的。这教主排场不小哪,虽然是在山中,但执事仍然一应俱全。最前方是十六对手把灯罩,接着又有十六对教徒手执长幡锦旗引路,再往后各种法器应有尽有,有执拂尘者,有捧香炉者,仪队十分庄严肃穆。看这架式,竟象是要做法事。但普天之下谁有那个面子请得起天一教来做法事?更何况做法事的话,地点又怎么会选在这深山之中?魏可孤心中狐疑,脑子里念头东转西转。他却不知此刻对面的队伍中也有人正望向这边--那是坐辇前一个青衣童儿,眉目姣好有若好女,见到对面山崖上有火光,回头低声向内禀道:&ldo;教主,对面崖上有人。&rdo;那坐辇前打了一对明晃晃的明角灯,灯光掩映下隐约可见薄纱后一条修长人影以手支额,斜倚在一大堆软枕之中。虽说面目难辨,但星冠羽袍,姿态风流,不似修道之人,倒象是倚红偎翠的富贵公子。那天一教主神情恍惚似有所思,听到童儿的禀告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抬头扫了对面一眼,道:&ldo;路人而已……不来碍事的话,休要理他。&rdo;童儿知道他不郁多事,当下极乖巧地应了声&lso;是&lso;,又回过身去。眼见那一干神秘的队伍渐渐又转过山头消失在夜色之中,换做旁人,难免抑止不住心中强烈的好奇心,忍不住就想要跟过去看看究竟。魏可孤心中也觉奇怪,但在江湖上打滚这么多年了,他深深明白一个道理:要想活得久,好奇心就不能太大。这世间不知有多少麻烦都是因着一时好奇而衍生出来的,所以他目送着天一教的队伍消失,非但没有跳起来追过去,反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喃喃道:&ldo;这教主恁地菁神好,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还出来巡游么……&rdo;说到后面几个字时,眼睛已经渐渐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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