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怔,旋即想道,定是这样赶鸭子上架的亲事让他反感罢,也未深想。话说回来,其实便结了这门亲也没什么好的,陈总督和那云南总督赵允安求娶庶女,除了是想同姬谦扯上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们娶的是继室夫人。若他娶了这卿家小姐,必要顶个趋炎附势,沉迷美色的名声,这对他仕途不妥。沈瑜林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罢了,是他奢求了,还阳已是天幸,这许便是天命。车马声辚辚,在雪地上拖了两道又深又长的轨迹。夜空中,明月皎皎。☆、回府已是夜半,闹腾一天,冯绍钦已睡下了,纵是烛光明暖,这空荡荡的府邸也显得有些冷寂。今日之事扰得他心绪不宁,沈瑜林也无睡意,取了年前未了的案宗在灯下批阅。香炉用久了并无杂味,从里到外都透着那清冷沁人的味道,不似前世,点过冷凤香后再添云寒香,味道便怪异难闻起来。沈瑜林在房中一贯不唤人伺侯,锦绣理了桌案,点了炭盆便去了。过年前后事务较多,备份的案档摞了四叠,大半是匿名监举官员贪污行贿的,还有些是私德之事,沈瑜林翻了几页,皱了皱眉。天下官员众多,监举司虽设了缓阅处与急阅处分类调查,还是有些分、身乏术,前世实行这制度靠的是他在朝威势,层层监举负责之人默认为当地总督,总督以上才由他亲自查办,如今这范围却是从开始便歪了。沈瑜林低叹一声,这也是他当初骤得升迁,一惊一喜之下没有细究的缘故。滴墨湿宣纸,沈瑜林眯着眼沉思了一会儿,往炉中添了一勺香,重新铺开一张白纸,缓缓在上头写了七个字。免查制额度初案。耳畔风声际动,沈瑜林一顿,笔下却不停。窗外两道黑影灵猴般上了树,一眨眼便消失了。开国不过两代,贪污行贿毕竟是少数,有小贪无过的官员如周朝康,有清正立身的官员如于尚清,大多数人其实并不需时时监督。这些日子他也看了不少户部的官员案档,不少官员政清如水,却频频被匿名监举,实在是乱,倒不如为这类官员列个名册,等到三年一升迁时再派人彻查一番,倒能省不少事。只是“免查”这二字的诱惑极大,具体标准却叫人犯难。沈瑜林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微微俯身将烛芯剪短一截。“呼,刚刚差点被发现了。”林文轩拍了拍胸口,猛灌了一大杯茶。季应泽道:“你以为你没被发现么。”林文轩微怔一下,旋即笑道:“不会吧?他们家暗卫厉害也罢了,主子也习武?”季应泽眯了眯眼,轻笑道:“他武艺稀松平常,练的心法却是上乘,耳聪目明,更胜你我。”林文轩挑眉,道:“这样说来,和那双暗卫不是一个路子的?”季应泽似笑非笑道:“文轩,这么关心我的心上人做什么?你若对我有意直说便是。”林文轩眸色微沉,旋即爽朗一笑,道:“小太子的情意,兄弟我可受不起,好了,好了,我不问了,可好?”季应泽微微一笑,桃花眼里暗色一闪。林文轩笑道:“看来你这回是动了真心了,那通天雷造价可不斐,就这样用去算计一个女人,也太浪费。”季应泽端了茶盏,遮去唇边冷意,语气却仍是淡淡的,“那女人出身下贱,闺誉不洁,情郎不知多少凡几,也敢痴心妄想去配我的凤凰?”“哈哈哈!”林文轩朗笑道,“小太子这是妒了呢!”季应泽轻笑一声,没有反驳。林文轩又道:“听祖母说当年卿妃一舞倾城,文帝爱若珍宝,呵,却不知他若看到如今这位‘恍若卿妃再生的美人儿’,有何感想?”季应泽轻嘲道:“若无文帝之宠,她便是舞断了腿,谁会为她倾城?”与空岛向来最厌卿氏,当初季天扬之父功虽盖主却从无反心,那卿妃的弟弟因不守军规,扰民夜宿被季天扬处决,卿妃日日在文帝面前以泪洗面,后因她身子弱,一病便去了,文帝痛失所爱,便将矛头指向了季父,要季天扬以死谢罪。季父年逾五十,季家四代单传唯这一子,如何舍得?原先只是抗旨不遵,后来却是稀里糊涂被卿家扣了个谋反的帽子,满门忠烈一朝尽殁,只剩了季天扬纠集残部奔了海外。海岛四顾,俱是黄发褐眼,言语不通,一声乡音难得,当初寥寥二十万兵拼到如今,他们吃了太多苦。林文轩低叹一声,拍了拍季应泽的肩。季应泽低叹一声,抿了口茶,忽道:“贸易一事的进展如何?”林文轩愣了愣,笑道:“说来倒是奇了,永宣王永宇王几番试探后对我深信不疑,那七皇子却只是瞥了我一眼,便道他诸事不管,莫扯上他。”季应泽微微挑眉,“哦?”林文轩又道:“你初时还要我小心应对那永宇王呢,谁曾想竟也是个蠢的,还不及七皇子透彻。”季应泽道:“永宇王不蠢,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是,你确定他要袖手旁观?”林文轩点头道:“那七皇子年后便要过继给忠顺王爷,那忠顺王爵可是世袭罔替的,代代荣华已注定,再掺和夺嫡可就说不清了。”季应泽叹道:“那也该谨慎些,明日派蓝纹卫轮班盯着他。”林文轩点头,若是几年前,诸皇子身边皆有天禁卫护持时他们自不敢这般,如今天禁卫有了明主,蓝纹卫才能派上用场。☆☆☆☆☆☆一夜燃香尽,桌案上铺散了成片写着字的宣纸,地上也有十来个揉起的纸团。昨夜出了月亮,今日果然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久违的阳光映着雪光透过窗布照在沈瑜林熟睡的侧脸上,面颊微暖。最后一股烛泪顺着莲花烛台迤逦而下,落在他手背上,缓缓凝结。沈瑜林皱了皱眉,双眼微睁,只见外间天光大亮。今日虽是大年初二,他却已闲下来了,沈氏宗族在江南,师父同他是两年去一次的,这京中,他已无亲可访。沈瑜林剥去手背上微微透明的烛泪,低低一叹。自沈瑜林搬出去后,沈府又变回了八年前那般清冷模样,沈襄却没什么不习惯,他从小一个人惯了,与人同住才觉不自在。长廊下的雪应是刚刚才扫过的,地上微湿,沈瑜林轻笑一声,进了正堂。此时正是黄昏前后,沈襄一身浅色襦衣坐在首座上,面目被夕阳模糊,沈瑜林不知怎地竟想起了祖父。“坐吧,来得这样早,可是有什么急事?”沈襄令人为他上了茶,道。沈瑜林回神,笑道:“昨夜忽有些想法,颇为粗劣,想请师父为徒儿指点一二。”沈襄顿了顿,叹道:“你啊,就是闲不住。”沈瑜林从袖中取出一小叠纸,低笑道:“我若闲了,总会胡思乱想,倒不如一直忙着。”沈襄接过,道:“少年人哪来这么多愁?凡事想开些,有的坎,等过去了,再回头看,也便不觉什么了。”沈瑜林垂眸,又坐了回去,端着茶盏缓缓叹了口气。那免查制额度初案写得急,是有些疏漏,但瑕不掩瑜,这想法很好,沈襄大致看完,笑道:“果真是出息了。”见沈瑜林面上并无得色,沈襄心下点头,有头脑,有德行,有心性,当初收这徒弟真是做对了。将手下那份初案又细翻一遍,沈襄沉吟良久,忽道:“为何荐官要与科举出身的官员分门别类?”沈瑜林放下茶盏刚要答话,忽想起晋时荐官需经朝廷重重考察,与科举出身的官员并无太大差别,而在大御,荐官几乎成了荫官的代名词,是他想当然了。见他面色微红,沈襄心下一软,道:“你入仕不久,少些常识也是必然的,下回注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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