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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听雨抬头看来，他从没听人说起过这一段。唐奕和怀念道：“你爸爸那时候也够倔的，又是绝食又是闹事，硬扛着不愿意，最后还是奶奶说服了他。本来你爷爷还让我也学着经营这些，还是你爸爸给我推了的。”唐奕和顿了一下，笑呵呵地说，“他说，‘有我给你当牛做马还不够吗？’，你爷爷都快被气死了。”唐听雨笑了一下，他对爷爷印象不深，隐约记得是个严肃的人，他问：“奶奶是怎么说服爸爸的？”唐奕和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说，‘等一切都是你的了，还怕办不了他这个没家没业要靠你吃饭的小老头吗？’哈哈哈哈。”唐奶奶年轻时敢拼敢闯，自己一个人跑到欧洲游学，世家女子里面少有的烈性有追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奇怪。唐听雨心中一动，眼神闪烁了一下，唐奕和是何等的人精，直言点拨道：“有实权才有话语权，记住了吗？听雨。”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清冷，有唐家人特有的那种冷漠。唐听雨垂眸点头，眼神中的软弱和迷茫一点点消散。在病床上又躺了两天，连班主任简老师都过来探望了一次之后，唐听雨终于找到一个机会走出了病房。他在文卿的病房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正想敲门，病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文胜国拿着饭盒走出来，开门看见唐听雨，先是愣了一下，随手关上门，神情尴尬地笑道：“听雨？你好了？能下床了吗？”唐听雨不明所以，点头回道：“我好多了，谢谢叔叔。文卿怎么样？”文胜国依然没有让开的意思：“她这几天也好多了。”唐听雨问道：“叔叔，我能进去看看她吗？”唐听雨的神情太过坦然，眼里的担忧不似作伪，文胜国犹豫了一下，回身推开门，跟他一起进来。内间的文卿听到声音，疑惑地问道：“爸爸？怎么回来了？”文胜国带着唐听雨进来，说道：“听雨来看看你。”文卿躺在病床上，连日输液的右手淤青一片，脸上的巴掌印仍有一片浅淡的痕迹，唇色黯淡，脸色苍白，病态十分明显。她的左前臂打着石膏，右肘半撑起身子，直直望着唐听雨。两个人共同经了一场灾难，被救之后老太太来了文卿笑笑，拉过他的胳膊想要看看他的伤口，随口说道：“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你的爸妈也不例外。”她突然想到暑假刚捡到他的时候，“只是每对父母对孩子表达爱意的方式不一样罢了。”文卿手上还扎着针头，唐听雨不敢有大动作，顺着她的力道放松身体，伸出胳膊让她看那些伤痕，冷笑道：“他们爱我的方式就是让我自生自灭吗？”文卿停下动作，想起他妈妈在她笔录时说起唐少爷挨打身上的伤，忍不住有些心疼，叹了口气，也不敢多说什么。真让唐少爷自生自灭吗？未见得，唐家夫妇没有时间照顾是真的，全心爱护他也是真的。她皱眉看着比自己身上还要严重的青紫痕迹心里一阵阵抽痛，因为穿着长袖病号服的关系，有些伤痕都被挡住了，只是露出来的这些就有些触目惊心。她转移重点说道：“他们给了你优渥的生活，给了你最好的成长资源。”唐听雨转过身来，拦住她想要撩起他上衣的小手，退后一步脸红道：“物质和金钱不能代表一切。”文卿笑笑，弹了他额头一下，调笑道：“背舞台剧的台词呢。”她想起记忆中父母没有钱，母亲跪下恳求戴旭一家人出钱给自己救治的画面，唔……似乎也不是没有钱，好像是把钱拿去给文佑买房付首付了。“你觉得是没有物质没有金钱也没有感情好，还是有物质有金钱有奶奶和叔叔的关怀好？”文卿问。唐听雨有些语塞，文卿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世间少有完美的家庭，我们要珍惜眼前已经拥有的才对。”唐听雨静默了少顷，文卿一直安安静静地等着，他说：“我有半年多没有见到我爸，这几天见面，我觉得他特别陌生。有时候看着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一样……”他想俯身趴到文卿的床上，在弯腰时不小心碰到胸腹上的伤痕，低低呻吟一声，文卿赶紧坐起来扶住他，有些埋怨地让他坐好：“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身上还带着伤呢，医生怎么说的？平时要注意些什么？能这样乱跑吗？”他被文卿说的有些脸红，内心深处居然还想再多听几句这种“埋怨”，转念又觉得这种思想太不对，赶紧打住自己的发散思维，调整好坐姿，继续说道：“我觉得他变了好多，他、他还不如二叔对我好……”他突然抬头，直视文卿：“他要带我走，跟他去a国，他说我太不努力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里面的低落越来越明显，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文卿心里一阵被狠狠揪住的感觉，莫名地喉头一哽，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勾起嘴角笑道：“很、很好啊，a国很好，早点出去能早点适应国外的生活。你爸爸说你不努力，一是因为他没有在你身边，不知道你有多优秀，二是对你寄予了厚望，去他的身边……特别好。”唐听雨漆黑的眼睛里面又出现了那种雾气蒙蒙的感觉，文卿扭过头去，忙着整理盖在身上的被子，她的手指不可遏止的颤抖，只能找些事情做不让唐听雨看出来。她继续说道：“很多人想要出过都出不去，家里有这样的条件不是很好吗？爸爸这次能把你待在身边亲自教导多好啊。澧水太小了……去吧，在爸爸身边你也会知道他是个好爸爸，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文卿说的语无伦次，一直躲开唐听雨的视线，他皱着眉头，冷冰冰地打断她：“你真这么觉得？即使以后再也不会回澧水？”文卿的脸上褪掉了好不容易添上的那点红润色泽，笑道：“奶奶还在这边吧？难道以后都不回来看奶奶了吗？”唐听雨的声音越发冷静，已经能看出俊逸的眉目一片寒冰：“奶奶年纪大了，她是因为二叔在这边任职才没有走，不然早就接到京城享福去了。”文卿失神了一下，是啊，去京城才是享福，她嘴唇嗫嚅道：“嗯……对，老人也要跟着孩子一起走的，接到身边好照顾，唐二叔、唐二叔肯定能照顾好奶奶。”唐听雨的眼中忽然蒙上一片通红的水色，原本淡紫的嘴唇印出两个深刻的红痕，正要开口，文卿的病房门忽然被打开，门口站着的正是刚刚谈论到的唐奶奶。唐奶奶一如往常的雍容雅致，神色却急切了许多，唐听雨站起身，诧异道：“奶奶？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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