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一话音刚落,手上的手铐就已经脱落了。我站在原地,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严一捏了捏手腕,手放下去,又是咔咔咔几声,脚上的脚镣等锁具一一脱落。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这些锁具也太差劲了!没意思。”严一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竟向我走过来。我拿着钢笔对着他,说话都不利索了:“你要干什么,干什么?再过来我喊了!”严一手一伸,我眼前一花,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已经将我的钢笔和上衣口袋中的录音笔拿了去。严一随手将我的东西丢在一边,说道:“我和你说的,你还是用脑子记住比较好。盗亦有道!无论哪个行当,都是有规矩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迷迷糊糊一个人走上大街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我一个人站在街头发呆。下午发生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那个叫严一的犯人和我说了一番话,告诉了我一个地点,让我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必须赶到。我没有和警察说,警察甚至也不问我和严一聊了什么,只是前呼后拥地将严一再次捆好,架了出去,似乎早就知道严一一定会解开所有的铁链一样。警察开车将我送到看守所外面一两公里的地方,把我请下车,说了声“回头见”,就一溜烟地开走了。我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地在大街上走了十来分钟,还是一点头绪都理不出来。严一说的“盗亦有道”几个字一直在我脑海中乱窜,好像这句话我曾经听过无数次,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我看了看时间,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说了严一告诉我的地点,出租车司机连句普通的寒暄都没有,开着车飞驰而去。严一告诉我的地方,非常好找,沿着一条胡同钻进去,顺着门牌数,看到028便是了。这是一个十分老旧的宅子,估计是民国那时候留下的,院墙高耸,整整一面墙上只有一扇老旧的黯黑木门,连个窗户都没有。我看了看门牌号,没错,就是028。我走上前去,敲了敲木门,咚咚咚,没有反应。我又敲了三下,还是没有反应。里面静悄悄的,门缝中一丝光亮也没有。我不便高声喊叫,只好退后一步,看看有没有门铃之类的按钮。很快就在左手边的门框上看到一个似乎是按钮的东西,我摸了摸,可以按,就轻轻按了下去。只听门内慢慢地由小到大传出一阵旧时音乐,估计是《夜上海》那样的曲调,但从来没有听过。这音乐响了约半分钟,才停下,可还是没有动静。我心中生疑,担心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又退后一步打量门牌。就在一抬头时,那扇木门突然吱吱嘎嘎地开了,着实把我吓了一跳。门里探出一张笑脸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模样寻常,但看着十分亲切。她冲我笑着问道:“您找哪位?”这话一点重庆口音都没有,倒是极标准的普通话。我倒是愣了,严一并没有告诉我找谁,只说让我来这里找人。我抓了抓头,生挤出一句话:“我找……老爷子。”这妇人笑了笑,说道:“是严郑先生吧?”我赶忙回答:“哎!是我,是我!”妇人说道:“严先生请进,老爷子等候你多时了。”妇人将门拉开,请我进去。我尴尬地笑了笑,迈进了这间老宅。于是,关于五大贼王的故事,那不可思议的盗术、防盗术,以及绝不会为人所知的一切,拉开了沉重的帷幕。一、国之重器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十月,京城,夜深人静。颐和园的一扇侧门飞快地被打开,随即三顶软轿跨入。尽管只是两个人把持的轿子,可一看就知道绝不寻常,显然轿子里坐的是皇家极为尊贵的人物。只是奇怪,方圆百步之内,竟见不到几个兵卒,就算是开门迎轿子入内的士兵,也都是神色紧张之极。那三顶轿子进了颐和园,随行的不过六个轿夫、一个太监、个带刀侍卫,而那几个侍卫,竟也是穿着罕见的黑色常服。三顶软轿在漆黑一片的园子里火速前行着。天空黑压压一片,连颗星星都看不见,而偌大的颐和园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灯光,一路上连个兵卒也没有,整个园子鸦雀无声,仅仅能听到这一行人的脚步声。抬轿的人都是极好的轿夫,肩膀不见耸动,脚下却如同风火轮一样小步疾行着,就算如此,前行的速度仍然不是很快,显然轿夫对轿子的平稳十分在意。第一顶轿子旁边,一身着太监服饰的瘦小男人一边擦着满脸大汗一边不断地催促着:“快点,快点!”两个轿夫听着,拼命地加快了脚步,可遇着台阶,轿子就无法保持平稳,颇有些颠簸。那太监又喊:“慢点,慢点,你们倒是稳着点啊!”第一顶轿子的轿帘微微揭开,里面一个女子十分费力地咳嗽两声,那太监赶忙侧身问道:“老佛爷!您还好吗?”那第一顶轿子里坐着的就是慈禧太后,此时慈禧已经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了。慈禧十分费力地说道:“莲英,不用管我,切勿耽搁了时辰!”那太监便是慈禧身边的红人李莲英。李莲英几乎要滴下泪来,十分悲苦地说:“老佛爷,奴才心疼您的身子……”慈禧哀声道:“我这身子比起大清国来,又算什么!不用管我!”那三顶轿子,便在颐和园里加快速度疾行而去。奇怪的是,轿子并不是向着颐和园里的万寿山慈宁宫,而是绕着昆明湖向对岸更深远处的林中行去。三顶轿子先后停在密林中的一间小院中,那小院十分狭小残破,在院中只有孤零零一间佛堂似的屋子,看着也像是年久失修。三顶轿子停在院中,已然占了个满满当当。那佛堂中亮光一闪,似有人划着了火柴,随即亮起蚕豆大小的烛光。佛堂里迎出两个人,一个人穿戴着一品顶戴花翎的官服,而另一个人则是一身土黄色的长袍,面无表情,垂手而立。那一品大员便是载沣。载沣乃是溥仪之父、光绪皇帝之弟,三岁的溥仪就位后,载沣和光绪的皇后隆裕共同摄政。载沣抢一步赶到轿前,慈禧太后已被李莲英扶出。慈禧一脸病态,却一丝不苟地穿戴着太后服饰,这架势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出行,显然是有极重要的事情来到此处。载沣正要上前搀扶,慈禧说道:“我还能走动,你去扶着皇帝吧。”载沣连忙应了声,赶去第二顶轿子前。那轿子中的人也被侍卫们慢慢扶下,不是别人,正是大清皇帝光绪帝!只见光绪帝也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面如死灰,双眼无神,嘴唇乌青,似乎已经命悬一线。就算如此,光绪帝也和慈禧一样,穿戴得极为隆重正式。载沣赶忙上前扶住,低声道:“皇上,您还好吧?”光绪嘴唇微颤,挤出几个字来:“还……撑得……住……走……”载沣扶着光绪向前,目光却向第三顶轿子看去,只见轿子里也已走出一位妇人,牵着一个三岁孩童。这个妇人便是光绪的皇后隆裕,她牵着的,就是载沣之子,未来的天子,清逊帝——爱新觉罗?溥仪。隆裕皇后也如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一样,衣着正式。慈禧、光绪、隆裕三人,穿戴得都如登朝理事、出席皇家盛典一般,却密密匝匝地挤在这颐和园里破陋的小院中,而且光绪、慈禧都是垂死之人,平日哪能这样颠簸折腾,这让他们此行更是奇了!难道这佛堂中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不成?慈禧在前,光绪在中,隆裕、溥仪在后,一行人十分艰难地向佛堂走来。那一直站在佛堂门边,动也不动的土黄长袍男人不跪不拜,视若未见,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向佛堂内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众人步入佛堂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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