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渐见刀子松开,哪里肯放过伊润广义,身子一扑,想抱住他的双腿,将他绊倒在地,同归于尽。可是钩渐这一扑,却扑了个空,伊润广义白色的身影骤然一退,立即漆黑一团,没了踪影。四周突然间,再没有一点声音。半晌,钩渐才低声地哭道:“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这种奇耻大辱,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周先生走上前,表情漠然,拍了拍钩渐的肩膀,说道:“钩渐,跪下!答应我一件事。”钩渐跪着转过身来,一头嗑在地上,嗵的作响:“周先生,兄弟们都死了,我不想再活下去了。周先生,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周先生缓缓坐下,按着钩渐的肩头,沉声道:“钩渐,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也不枉你从小跟着我。”钩渐泪流满面,说道:“周先生,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父亲……周先生,请说吧。”周先生说道:“钩渐,御风神捕中,除了张四爷和我,学识最好、功夫最高的便是你了。我老了,这一战下来,我已经没有了斗志,心如死灰,现在只想着能陪张四爷和众位兄弟,一同死在这里。可是御风神捕不能因此亡了,钩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御风神捕第十代传人,你必须活着离开这里,重建御风神捕。这个世界上,不能只有贼,还必须有抓贼的人。”钩渐哀道:“周先生,可是我……”“不用说了!”周先生低喝道,从腰间解下一块铁牌,递给钩渐,“这是御风神捕世代相传的令牌,有此牌在,御风不亡!拿好!”钩渐颤巍巍地接过,长跪不起。周先生叹了一声,又从怀中摸出一面铜镜,一面腰牌,深深看了几眼,说道:“钩渐,你出去以后,将这面玲珑镜和张四爷的腰牌葬在一块,也算是了了张四爷最后的心愿。钩渐啊,拿去吧!好好活着,等你重建了御风神捕,再回来替我们收尸!”钩渐含泪将玲珑镜、腰牌收下,放入怀中。周先生仰天叹道:“御风神捕纵横一世,最终却落得惨败在贼王的地宫中,这是天意啊!天意啊!钩渐啊!快走吧!咳……”周先生最后咳了一声,一抬手,一把尖刀已经刺入心窝,头一低,已然坐着死了。钩渐抱住周先生双膝痛哭不止,却又怎能唤回周先生等人的性命。钩渐将周先生放平,嗑了三个响头,抹去眼泪,惨号一声,夺路而走。硕大的地宫中,无声无息,哪里还有日本人的影子在。三、十里纵横这时在地面上,日本人修建的营地中,刚刚入夜,天边还挂着一丝血红的残辉。说来奇怪,此时营地里本该灯火通明,却黑鸦鸦的一片,只有几盏孤灯低悬。日本人一个都看不见,反而到处都是服饰各异的大汉,正在四处搜索。这些大汉穿着虽说不同,胳膊上却都绑着一条明黄的丝带,一看他们的身手举止,都不是寻常的人。这些大汉搜寻之处,遍地都是日本人的尸体,血污横流。偶尔能看到没死透的,还在抽搐,都被这些大汉上前,非常熟练地一刀断喉,根本不留活口。日本人挖掘的洞口下方空地上,垂手肃立着一个老者,五十来岁年纪,满脸沧桑,头发花白,两条眉毛上,有一道横着的黑色伤疤,看着像长了三道眉毛似的。此人穿着笔挺的长袍,正看着上方的洞口出神。洞口附近,亦有十多个系黄带的大汉,正从洞口将尸体搬出,麻袋一样丢在一旁。一个绑黄丝带的大汉奔过来,抱拳叫道:“郑老爷!营地里所有日本人全部杀掉了,一个不漏!”这老者不是别人,乃是清末民初著名的杀手组织三眉会的会长郑有为。郑有为喝了声好,说道:“还有那些为日本人挖洞的汉奸呢?”汉子答道:“宰了几个想逃的,剩下还有五十多人,全部押在下面劳工的帐篷中。”郑有为呵呵一笑,抬步便走,那汉子赶忙跟上。一路上都有绑黄丝带的精壮大汉向郑有为鞠躬示意,郑有为目不斜视,直直走入最大的劳工帐篷中。郑有为一进屋,就听一人哭喊道:“大爷!大爷!别杀我们,我们都是被日本人强迫,才替他们干活的啊!”帐篷里,五十多个劳工跪了一地,全部被绑了手脚,勒住了嘴巴,仅留下一个能说话的人,正是带火小邪他们进来的丁保长。依田、宁神带着人进了地宫以后,丁保长遣散了一批劳工,最后还剩五十多人,继续给日本人干活。丁保长本以为这次赚大了,发了一笔小财,谁知在入夜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无数系黄丝带的大汉,几乎是同时行动,悄无声息地将营地里数百个日本人全数杀光,并将丁保长等中国劳工囚于此地。郑有为哼道:“我问你,有多少日本人从洞口进去了?又有多少人出来?”丁保长颤声道:“大约——大约有两百人,具体多少人,我没能细数啊,大爷!还有多少日本人出来?小的——小的真没有注意。日本人的事,我不敢过问,不敢多看的啊,大爷!”郑有为看了身旁的大汉一眼,这大汉赶忙报道:“这人姓丁,是这里的工头,他应该说得没错,我离开这里回建昌给您报信的时候,日本人已经进去一晚上了,没见到一个人出来。”原来郑有为身旁的这个大汉,本是潜伏在营地里的一个普通劳工,今天中午才返回建昌城,所以知道不少这里的情况。郑有为点了点头,又问丁保长:“下面是什么情况,你见到了吗?”丁保长赶忙答道:“下面有一个黑色的大湖,水里有陷阱,我们死了几个探路的劳工,没办法前进。后来,奉天来的张四爷,带着钩子兵,从洞顶牵绳索,搭了个绳桥,就都下到湖中央的窟窿中去了。我带着人上来了,只知道这么多,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大爷,小日本用我们人命替他们探路,我也恨他们的啊。”郑有为轻笑一声,说道:“很好!”说罢转身便走。丁保长在身后叫道:“大爷!大爷!我们都是无辜的老百姓,求您饶了我们吧!”郑有为理也不理,径直走出帐篷,对身边的大汉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些人不顾廉耻,财迷心窍,为倭寇做事,受满狗奴化已深,毫无汉家气血,不是汉奸也是满奴,留着必成祸害!冯仑舵主,将他们全部杀掉吧。”这被郑有为称为冯仑舵主的大汉微微一愣,但马上抱拳喝道:“是!”冯仑一挥手,帐篷边几个高举火把的大汉会意,略一招呼,便有十余人提刀钻入帐篷,只听丁保长啊啊闷叫几声饶命,随即帐篷里噗噗噗噗刀声响成一片,很快便寂静无声了。郑有为走上空地,忽然一扭头,就见一侧有两人扶着一个血淋淋的汉子奔来。这个血淋淋的汉子见了郑有为,精神为之一振,扑通跪倒在郑有为脚边,竭尽全力叫道:“郑会长!西侧山谷中,我们碰见了强敌,全是黑衣蒙面打扮,我们伤亡惨重!”郑有为眼睛猛然一睁,露出重重杀气,喝道:“什么?是什么打扮的人?”血淋淋的大汉竭力报道:“是忍者打扮的人!有十余个,对我们突然袭击!我们仓促迎战,全组三十人,被他们砍死了一半!这些忍者打扮的家伙,却只让我们杀死了三个,伤了四五个,剩下的一溜烟向西边密林中跑了。郑会长,都怪属下无能!是属下轻敌了!”郑有为沉声道:“能把湖南分舵的好手杀伤过半,还把你这个湖南第一刀手湖小刀伤成这样,看来日本人也不都是狗囊饭袋!你下去包扎,好好休息!”血淋淋的汉子捶胸顿足,无比懊恼,跪地不起,嚷嚷着请郑会长赐死。郑有为也不理他,挥了挥手,这血淋淋的汉子便让人拖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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